不管怎样,总算有车开了。这对于工人身份的薛平来说是一件让周围人羡慕的事情。比较正面的议论,有说薛平有本事的,有说佳人配香车的,但更多的却招来一些羡慕嫉妒恨,有说车子并不怎么样的,有说女人学坏便有钱的,无非说薛平这辆车来路不正,不值得骄傲。
对于种种议论,薛平基本上充耳不闻,心中依然觉得有车真好。有一天她开着车遇见了前夫王军,专门停下来说:“这是我买的车,咱儿子上幼儿园,以后上小学、上中学,我都可以开着车接送,或者孩子想出去玩,你告诉我,我给他当司机。你想用车也可以,咱俩不是夫妻了,但也不是仇人,以后当朋友处吧。”王军自尊心受不了,说:“我骑摩托车挺好的,儿子也爱坐摩托。”
薛平买了车不久,忽然有一天被曹建辉的老婆捉奸在床,并且将她暴打一顿。
曹建辉和薛平在一起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说他老婆一点儿没有觉察,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之所以在此之前曹老板的夫人齐冬梅女士没有找薛平的麻烦,原因在于曹建辉的倾心相护。齐冬梅背着老公,早将薛平在哪里上班,是什么样的人,以及她和曹建辉在一起的活动规律弄得清清楚楚。女人曾不止一次在曹建辉面前提及他的小情人,警告老公说:“你和别的女人玩玩可以,花点钱也可以,反正咱家的钱都是你挣的,可是你别太过分,尤其不能让哪个狐狸精把你迷倒了。想跟我离婚,把那个让你三昏六迷的姓薛的小妖精娶进门,门儿都没有。你要敢那样做,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还要让你变成穷光蛋。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曹建辉并不惧怕老婆的威胁,以前他总是说:“我的确喜欢薛平,喜欢就是喜欢,由不得我,你也管不了。不过我也没想着要娶她,你当好妻子,最好不要管我的闲事。我也警告你,胆敢伤害薛平,我一定将你逐出曹家的门!”于是,齐女士一直不敢在薛平身上造次。
可是,最近从丈夫的口气中,齐冬梅听出他对小妖精不那么在乎了。
“好女人不应该爱吃醋。我在外面有个把女人又咋了,谁让你变成黄脸婆了呢?现在这社会,工地上干活儿的民工还花二十块三十块嫖站街的老妓女哩,有钱有权的男人哪个不沾花惹草?”有一天齐冬梅在曹建辉面前嘟囔,嫌老公好长时间了不和她亲热,曹建辉辩解说。
“你的意思是说,你找的女人相当于妓女?把你迷得失魂落魄的薛平,是不是也和妓女差不多?”齐女士从丈夫话里听出了破绽,紧追不放。
“可不是咋的。拿身体换钱花的女人,有的零售,有的批发,零售的叫‘小姐’,批发的叫‘二奶’。当‘小三’有些是出于感情,但更多的只是为了物质利益。一心只为钱的女人对男人没有真心,男人也不会把她太当回事儿。”
“闹了半天,你和小妖精狗扯连环,原来跟嫖妓差不多?”
“你这样说也能讲通。男人在女人身上花点钱不算啥,况且老子穷的就剩下钱了,你就当我找小姐嫖妓了,回到家不还是你老公嘛。”
这一番对话之后,曹建辉在老婆身上耕耘一番,以示安慰。
既然在我老公眼里,小妖精只不过是“小姐”,那么老娘对你也不必客气。齐冬梅下决心要惩戒薛平,以解积攒了两年多的心头之恨!
有一天,齐女士算准了老公要去找薛平泄火,于是带着两个商场的保安尾随而去,目的是要抓小妖精一个现行。等到老公从他的金丝雀笼出来,齐冬梅立即带着打手杀进门去,将小妖精一顿暴打,弄得薛平鼻青脸肿,身上多处淤青,估计得好几天上不了班。薛平认识带着保安打她的女人正是曹建辉的老婆,无奈自知理亏且寡不敌众,只能干挨。
薛平挨了打,连出去买吃的都有困难,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不愿意让李淑贤知道,怕老妈来了会数落她,于是只好打电话求助于李霞,让闺蜜好友给她弄些吃的来。
李霞进了门,薛平抱着她痛哭一场,涕泪交流,声噎气绝,十分伤心。
“是曹建辉他老婆带着人干的。等养好了伤,我一定找人揍这个老娘们儿一顿。黑社会的人我也认识,弄断齐冬梅的腿,不,在她狗日的脸上划几刀,不这样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哭得差不多了,薛平抽泣着对李霞说。
“唉,平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看见你被人打成这样,我也心疼,可这事情有前因后果。我要说让你报案,恐怕你还嫌丢人不愿意报,不报案吧,你只能吃哑巴亏,谁让你跟人家男人不清不楚呢?至于你说找黑社会打人,出气报仇,也只能说说而已。要我说,平呀,你忍了吧。关起门来把伤养好,然后跟姓曹的一刀两断,以后咱安安宁宁过小日子。你又不是没长手,本来就有工作,有收入,养活自己没问题。实在想男人了,咱找个本本分分、合适的男人再嫁一回,何必做那些让人指脊梁骨的事,让人瞧不起。”等到薛平情绪平静些了,李霞劝慰她说。
“霞,你也成我妈了,明明我吃了亏,你还数落我。我心里话没地方说才找你,不向着我,还数落我的不是。”
“平,我不是故意数落你,而是为你着想。你再像以前那样,对男人随随便便,有时还拿感情换取物质利益——你最近成有车一族了,车子怎么来的你比我清楚——长此以往,恐怕你还会吃更大的亏。有一句话说‘色是刮骨的钢刀’,本来是对男人说的,我看对你也适用,咱得吃一堑长一智呀!”
“好啦好啦,我知道我做得不对,挨了打活该。说说你吧,整天为昏睡的杜志刚守着,你又不是尼姑,难道不为自己做一点点打算?”
“平,我也没办法呀。不知为什么,我最近有感觉,杜志刚快醒来了!只要他醒过来,胳膊腿儿又没毛病,还不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也许我的好日子就要回来了。平,你别为我发愁,还是想想怎样把你的事情处理好。”
“我也没事。我是谁,打不死的吴琼花呀!我不光要从土豪劣绅曹建辉那儿分田分地,还要让他家的黄脸婆没有好日子过。出水才看两腿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哩!”
“你赶紧醒醒吧,我的平!别再做美梦,别再蹚浑水了。我老家的人说‘放着自然不自然,逮来蚰蜒咬屁眼’,你就是这种自找苦吃的人。”
对闺蜜好友只能说说而已,至于找黑社会报仇,也不过是过过嘴瘾。真正要讨公道,薛平知道有一个去处,那就是继续朝曹建辉要说法。
“你老婆带人打我了。说吧,怎么赔偿我?让她给我赔礼道歉呢,还是你给我经济补偿?要不然我也找几个人,将齐冬梅打一顿,万一断胳膊少腿了,你可别后悔。”伤养好以后,薛平找到曹建辉办公的地方去了,“你老婆打我是不是经过你允许了?要不然我受伤了你不闻不问,我打电话你故意不接。”
“你挨打了吗?我看你好好的嘛。你说是我老婆带人打的,干吗不报警?给我说有什么用呀,总不能让我去打架吧?再说啦,那是我老婆,人家有合法身份,你偷人家老公,她生气找你算账,也是人之常情嘛。我看打得不重,更不会有啥后遗症,我给你点儿补偿,事儿就算过去了,行不行?想让齐冬梅给你道歉,可能吗?”曹建辉完全没有了往日对薛平的一腔柔情,说话不阴不阳,还往薛平伤口上撒盐。
“曹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还喊您一声曹哥,你刚才说的是人话吗?既然知道你老婆是合法的,你是她的老公,你还找我干什么?你的意思说我偷人了,挨打活该?要不是你偷腥,我到哪儿偷人去?这么长时间了,我的一片心都放在你身上,还不是因为在我心目中你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懂得怜香惜玉。我一直这样想,为了你,为了我俩的感情,让我做什么都愿意,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大尾巴狼!你老婆一发威,你又像个摇尾巴的狗。曹哥,做人不能这样吧?难道是我眼瞎了,认错人了,你本来是个只知寻欢作乐,没有责任心的男人?”薛平说到伤心处涕泪交流,她的确感到心被伤了,血淋淋的。
“这你怨不得我。我把你视为珍宝,你却背着我和下三滥的驾校教练上床,是你不自重,别怨我无情。”曹建辉并不为薛平伤心流泪所动,脸色冷若冰霜。
“你有老婆,一到关键时刻还是你老婆重要,我却啥也不是。你本来没把我当成你的女人,凭啥要我对你绝对忠贞?你要能离婚,娶了我,我还会和别的男人不清不白吗?”
“那谁知道哩!算了算了,薛平妹妹,你觉得事到如今,咱俩说这些话还有意思吗?”
“是,我也觉得没意思,没意思极了。你刚才说要给我补偿,说吧,怎样补偿,补偿多少?一百万不多,一千万不少,你开个价吧,我要是满意,咱俩就成交。”
“还一百万一千万哩,薛平妹妹,你觉得你能值那么多吗?我把你当成宝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到现在了,你还好意思狮子大张口?这样说吧,我眼下能给你的补偿,是把那套房子过户给你,沙枣花市房子不值钱,但这套房也值五十来万吧,还不算装修。另外,车也给你买了。有房有车,你在沙枣花市也算富人。以后有啥困难,我也许还会帮你,目前咱把房子的事情办完,你暂时不要见我了,也就是说,咱俩的关系告一段落。我不是和你商量,因为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也许从此咱两清了。薛平妹妹,我这样做有点对不起你,可你也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两两相抵,扯平了。就算我不那么男子汉大丈夫,原因也在你身上。你说呢?”
薛平还能说什么呢?
从曹建辉那儿回来,薛平用被子蒙着头睡了一天一夜。
我和曹老板、曹哥、曹建辉这就算完了?至于他说以后遇到困难还可以帮忙,想来只是空话。男人和女人之间,说起来就这么回事儿,哪儿有什么牢不可破坚不可摧的感情?当初和曹建辉相遇,说实话不仅仅男人有一见钟情的意思,薛平何尝不也为他的器宇不凡所倾倒?后来两个人深入交往,很长一段时间如胶似漆,仿佛谁也离不开谁,仿佛一辈子都难以分开,仿佛谁离了谁都不能活!虽说这里面有物质利益夹杂其中,薛平潜意识里的确有拿身体和感情换钱花的意思,曹建辉也因为给女人花了钱而心安理得,但谁又能说感情不重要?曾几何时,感情又到哪儿去了?
原来,感情这东西不如铁石坚固,更不如钻石白金,什么海枯石烂,什么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统统是屁话!
感情不重要,情到浓处的表白和许诺也不作数。静下心来仔细想想,在曹建辉身上耗费了那么多的感情,如果说这是一桩生意,似乎不怎么合算。几年时间的屈辱,仅换来一套并不值钱的房子,还有一台10万元的破车,以及几件首饰和已经过时或即将过时的衣服若干!
我薛平和男人不清不白,让世人看上去不正经不自重,说到底只不过是廉价的出卖!如果说当年母亲李淑贤出轨,因为父亲薛贵仁有不育症而值得同情,可以原谅,我呢?我薛平岂不是丢人败姓,给八辈祖宗丢人现眼?
薛平恨不得揍自己一顿,心想让曹建辉老婆打一顿也好,打得我清醒,打得我知道丢人败姓是怎么回事儿,这也算一种进步吧?
薛平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不自信,有生以来第一次对天仙般的的美貌和魔鬼般的身材感到羞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