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

58.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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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穆主任打电话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

“庆堂啊,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就会退下来,”穆主任慈祥地说,“接下来就看你和元文的了,我已经推荐你担任神经外科副主任,院里同意了,一会儿你到常院长办公室去一趟,他代表组织和你谈话。”

我望着老人家苍老的脸和疲惫的神情,心中油然而生出感激之情。

“穆主任,您的身体还好吧?”我关切地问。

“你知道,咱们做医生的向来是自己的刀削不了自己的把,”穆主任慨叹道,“我再做一例手术就满一万例了,做完这一例手术就可以收山了。”

“穆主任,我建议您做一例普通手术画个圆满的句号。”

“庆堂,你的意思我理解,做一例普通手术给我老头一生画上个圆满的句号,可我不是贪图这种虚名的人。我给你讲过多少遍,做医生不能考虑个人得失,医生的职责就是为了解除病人的痛苦,挽救他的生命,只要尽到了职责,失败了也得承受。这一点你们年轻人要切记呀!”

我听了穆主任的话心里有些惭愧。穆主任催我去见常院长,我只好告辞。刚离开穆主任的办公室,我就接到姚淼的电话。

“庆堂,我要去云南采风,准备挖掘一些反映少数民族精髓的民族舞蹈,大概需要一年,”姚淼语气有些伤感地说,“明天就走,晚上见个面吧。”自从谢丹阳发现我和姚淼关系暧昧后,一直盯得很紧,所以我们见面要很谨慎。姚淼要去云南一年,我当然舍不得她走,这个面是必须见的,我们定在晚上六点钟在姚淼家里见面,这样可以避免碰到熟人。

我走进常院长办公室时,他正和夫人通电话。他示意我坐在沙发上。

“这孩子真让人操碎了心,”我听常院长说,“老伴儿,别上火了,抽空我和神经外科的几个主任研究一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常院长放下电话,走过来坐下,递给我一支烟。

“常院长,孩子怎么了?”我关切地问。

常院长痛苦地摇摇头说:“这小子不学好,染上了毒瘾,逼他戒了好几次了,戒不掉,搞得老婆离婚,孩子没爹没娘,只好由我老伴儿带。庆堂,我最近看到美国、俄罗斯关于手术戒毒的报道。不知道你们神经外科能不能在这方面做一些尝试?”

“我在日本时也看到过这方面的报道,”我谨慎地说,“手术戒毒属于立体定向及功能性神经外科范畴,是前沿科学,我们还从没有尝试过。”

“院里已经决定你任神经外科副主任,院党委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以后能够挑起大梁啊!”常院长语重心长地说,“另外,你和穆主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在手术戒毒方面做一些尝试?干脆就拿我儿子开刀吧。”

“常院长,手术戒毒的关键是找准靶点,对人才和设备的要求很高,”我慎重地说,“一旦找不准靶点,后果不堪设想,我看还是等我们有了重大突破再给你儿子做吧。”

“我把儿子交给你们,一是我信任你们,另一个是一旦成功会大振医院的声誉。”常院长鼓励说,“下决心干吧。”

我看常院长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刚上任就接了这么重大的课题,压力很大。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已经是黄昏时分,想到与姚淼的约会,便回家换了身衣服。谢丹阳自从做了生意后每天都回来得很晚,有时甚至一身酒气。我们吵了很多次,但没有用,索性我也不再管她,心里想顺其自然吧。

我在医院附近的鲜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打车直奔姚淼的家。说实在的,每次见姚淼前,心灵深处都涌动着一股神秘的冲动。这种冲动让心**漾、让心灿烂,犹如月色掠过心头。我常想,只要这个美丽的女人活在我的心灵深处,即使让心死去,也会灿烂幸福。

车到姚淼家楼下,我做贼似的看了四周一眼,总怕丹阳又安插什么侦探。姚淼家就在省歌舞团院内家属区,由于院里大多是搞艺术的,个个气质非凡。

来到姚淼家门前,按了门铃,好半天姚淼才开门。我知道女人在见心爱的男人之前一定要先照照镜子,梳妆满意了才会开门。

门开了,一股闺房特有的馨香扑面而来,姚淼穿了一袭粉红色的睡衣,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深情地望着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摄魂夺魄,似水幽深。

我把玫瑰花递给她。她接过花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拉着我的手走进客厅。这是一套两室两厅的住房,有一百三十平米,客厅里除了沙发、地毯、彩电外,还有一架钢琴。姚淼将茶几上花瓶中的旧花去掉,换上我刚送的玫瑰。这是我第一次到姚淼家,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满了一对舞者的艺术照。

“宝贝儿,这墙上挂的是你的父母吧?”我好奇地问。

“这是我爸爸妈妈共同创作的双人舞蹈《飞天》,当时拿了全国舞蹈大赛的大奖。”

“你妈妈可真漂亮,像天女下凡一样,这好像表现的是敦煌。”

“这就是以敦煌壁画中飞天乐舞伎的形态为主要素材,同时还吸取了传统戏曲中的身段、舞步和长袖舞的技巧创作的,长袖是作为飞天女神纤纤玉臂的延伸,借此营造出仙境空灵的氛围。妈妈手中那两条翩翩飞舞的彩带仿佛是飘逸的云霞,可以把观众带到云霞缥缈的仙境。”姚淼自豪地说。

“你爸爸妈妈可真了不起!”我由衷地赞叹道。

“可是他们已经离开我十多年了!”

我听了以后心里微微一震,我几乎忘了姚淼是个孤儿。

姚淼剥了一瓣橘子放在我的嘴里,让我坐在二人沙发上,她深情地望着我,直到我将嘴里的橘子咽下。

“淼,看墙上这些照片就知道你父母是团里的台柱子。”

“我父亲不仅舞跳得好,而且很擅长创作,母亲天生就是跳舞的。”姚淼自豪地说。

“怪不得你既能编舞又能跳舞,原来是有遗传的。”

“我这次去云南,就是要完成爸爸妈妈的一个心愿。”姚淼深沉地说,“中华民族舞蹈的根在民间,爸爸妈妈一直想将少数民族快失传的和最精髓的舞蹈挖掘出来,搬上舞台。那次去美国准备回来后就做这件事,结果却出了车祸。我几次向团里申请做这个项目,高团长也想做,但是几次向省文化厅申请资金,厅里一直说没有经费。我一气之下辞了职,准备一个人自费去云南采风,一定要完成爸爸妈妈的心愿。”

“姚淼,你辞职了!?”我惊讶地问。

“辞职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将来我自己要组建一个舞蹈团,全国巡回演出。”

“高团长和毕大姐能舍得你走?”

“他们理解我的心情,知道我是要完成爸爸妈妈的心愿,很支持我,还说团里我随时可以回去。”

“淼,你一个人去云南,我实在是不放心!”

“没事的,西藏我一个人去就过四次,再者说,云南的朋友会帮助我的!我在云南有许多少数民族朋友

我心想,我爱的两个女人怎么都辞职了?这难道是一种天意?我不想多想,只觉得姚淼要离开自己一年,心里舍不得。硅

“我想你怎么办?”

“傻瓜,你可以利用休假时间去看我呀!”

“我知道舞蹈是你的生命!”我喃喃地说。

“我的生命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舞蹈,另一部分就是你!”

“淼,我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你是我的魔鬼!”

“淼,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庆堂,今夜我什么也不爱,只有你除外!”

“宝贝儿,我饿了。”

“馋鬼,”姚淼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就知道吃。”

姚淼拉着我的手去了餐厅,餐桌上摆满了好吃的饭菜,还有一瓶红酒。我上手就抓了一块火腿,她打了我的手。

“不讲卫生,先洗手。”

那语气就像在说一个淘气的男孩。我们互相敬了酒,就像夫妻一样,

我们都感觉像结婚多年的夫妻,这种感觉让我们都很放松。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讲自己的故事。

“庆堂,你虽然是我的生命,却不是我爱上的第一个男人。”

“你第一个爱上的男人是什么样?现在在哪儿?”

“他是我爸爸妈妈的同事,我十五岁就爱上他了,当时他二十五岁。他英俊潇洒,是我爸爸妈妈最好的朋友。常到我家来玩,说实在的,我真正爱上舞蹈是受他的影响,可惜人生有太多的悲剧,”姚淼伤感地说,“那年他和我爸爸妈妈一起去美国演出,和我爸爸妈妈一起死于车祸,那年是我痛不欲生的一年,天天陪着我的就是谢丹阳,我和丹阳之间的友谊就是在那段日子里升华的。”

姚淼的语气仿佛玫瑰上的刺划破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我几乎嫉妒起这个死去的男人,看得岀,至今姚淼也没有忘记他。其实,只要是真爱,就永远也不会从心中抹去。

“庆堂,听丹阳说,曾经有个女孩为你殉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便一下子又想起了小月。这些年为了事业而奔波忙碌,小月已经被我忘记了。姚淼这么一问,我心里一阵暗淡,往事却一下子涌上心头。我索性敞开心扉,讲述了我和小月的故事。

姚淼听得很认真,甚至流出了晶莹的眼泪。我一边讲一边在她的眼泪中摇曳,最后声音也恍惚起来。

“小月是个视爱情为理想的女孩,你们之间虽然是个悲剧,但这悲剧是可以理解的,是可以原谅的!”

“小月是含恨而死的。”我沮丧地说。

“不见得,她的梦虽短,但很幸福!”

我被姚淼的话所感动,眼睛也有了些模糊。

“那个被小月看见的女孩就是蒋叶真吧?”姚淼揣度着问。

我心里微微一震,这些陈年旧事一直躲在我心灵深处的角落里,虽然偶尔抛一下风情的媚眼,但都不堪细想,今天却被姚淼问得黯然神伤。我无勇气再细说,便只好点点头。

“你和蒋叶真不成是天意,”姚淼淡淡地说,“你们本来就不是一种人。”

我惊诧了,眼前的女人不仅容貌秀丽、皮肤白皙,而且还有一对坚强的眉毛和深情的眼睛……这眼睛摄人魂魄,由不得你不吐露心声,但这心声吐出后,我便后悔了,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应该保持一定的神秘感,而我却完全暴露了,这就像天平失衡,我这头明显变轻。

姚淼听了我的故事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这种沉默让我感到诚惶诚恐。这时我不经意间放了个屁,这是个意外,本应该憋住的,但由于心虚,便一不小心放了出去,而且出奇地响。姚淼“扑哧”一声笑了。

“听声音不像本地人。”

我也被她的幽默逗笑了,僵局便这样被打破了。我赶紧借台阶敬酒。

“你有勇气说出来就说明你心里没鬼,本小姐就既往不咎了。”姚淼像发布特赦令的女皇。

几杯酒下肚,血往上涌,心里很豁朗。姚淼得知我荣升神经外科副主任也很高兴,只是要离开我一年,有些伤感。这种伤感是那种温馨的,适合男人安慰的。这种安慰本身就透着幸福。

我将她揽在怀里,用唇吻她的眼泪,就仿佛我是深潭,而她是这潭水中自由自在的小鱼。红酒为她白皙的脸庞增添了一层红晕,这红晕美得让人心醉,我情不自禁地吻在她的樱唇上,暮色一点点进来,将屋子蒙上了一层暗,我就像嘴含禁果的亚当,颤抖着体味那爆发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