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夫妻

第153章 糟糕的婆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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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6日,一场突如其来的震级高达9.3级的大地震在印度洋板块与亚欧板块交界处,即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以北的海底发生了,同时此次地震还引起了强烈的大海啸。这是自1960年智利大地震以及1964年阿拉斯加大地震以来发生的最强地震,也是自1900年以来规模第二大的地震。此次地震引发的海啸高达10余米,波及范围远至波斯湾的阿曼、非洲东岸的索马里及毛里求斯、留尼汪等国,同时还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

这天晚上,电视里正循环播放着有关此次地震和海啸的国内国际新闻,这是桂卿十分想看的节目,但同时也是寻柳最不想看的节目,因为这个不大不小的问题两人刚刚还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矛盾,并最终以他的匆匆妥协而收场。他平时不怎么看电视节目,尤其是不愿和她争着看,就是希望他有喜欢看的节目时可以不受她的打扰,可是她根本就不理会他的那一套心思,该怎么收拾他时还是怎么收拾他,什么也没耽误。

春英今晚又以某种寻柳难以接受和理解的理由离开了,于是这个时间段便毫无悬念地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寻柳可以肆意地向丈夫发难的最佳时机。自认为在家里饱受不喘人气的老婆婆虐待和欺凌的她,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向丈夫撒娇或者伸冤、告状的绝好机会的。

“恁娘每次做饭的时候,”她像往常一样稍显夸张地向他抱怨道,一望而知就是打算打持久战和阵地战的意思,“都把厨房弄得到处都是水,就和个鸭子似的,我说了她多少次了,都不管用,你说她到底是听心去了,还是没听心去啊?”

“根本不用问,她肯定听心去了呀,”他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絮叨这些烂事略感烦扰,但是仍然十分耐心地向她解释道,“只不过呢,她在农村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固化了,不懂得及时回应你,而且一时半会也很难转变过来,所以你也不要要求太高了。”

“我不是要求高,这些事还要多说吗?”她怼道。

“哎呀,我看算了,有人帮着做饭就不错了,”他一边开始对自己的忍耐进行毫无意义的倒计时,一边慢慢地敷衍她道,“那些老婆婆早早地就死了的人,不是照样带孩子做饭吗?”

“哼,要是一开始没有老婆婆那反倒好了,”她非常无理地说道,“至少我不用生这么大的气,也不用抱什么幻想了。”

此时,她压根就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更没意识到他的心理变化,一向横惯了的人怕什么呀?他难道还能反了不成?

“难道说有个老婆婆帮着,反倒不如没有老婆婆帮着吗?”他确实忍不住了,于是便开口反驳道,自以为分寸把握得还可以,不至于把她给惹急眼了,“难道说俺娘在咱家一点作用都不起吗?”

“起,不过起的都是反作用。”她讽刺道。

“我认为她孬好干点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吧?”他针锋相对道,虽无狠心,却有强意,“还说什么起反作用,你也不用把她的作用缩小到这种夸张的地步吧?”

“什么,孬好干点?”她使劲扩张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愤愤不平地说道,似乎她就是一名万里挑一的专门蹲在这里举着长枪等着狙击他这个倒霉蛋的神枪手,“哼,我看也只能是这样了!”

他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便呆在那里了。

“还有,我每次给她钱让她出去买菜,”她继续有板有眼地列举道,看来春英这个老婆婆的罪行那真是罄竹难书了,“她都是光拎着两个馍馍蛋子就回来了,一点别的菜都不知道操持着买,真是气死我了。”

“哎呦,可别气瞎了奶。”他趁机开玩笑道。

“我一问她怎么不买菜的,她就直接怼弄我,说什么家里不是有剩菜吗?”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后接着有声有色地讲述道,她可不想随意中断这种能够直接发泄抑郁的事情,“啊,叫你这个当儿子的说说,我现在还坐着月子呢,天天就是白菜萝卜葱,白菜萝卜葱的,就这么个不通人性的吃法,我上哪有奶去?”

他想了想她的奶,觉得也是那么回事。

“我有时候都想,她怎么就那么狠心,那么毒的呢?”她又有力地控诉道,似乎千言万语都难解心头的怨恨和火气。

“我觉得你这个话说得真是有点过了,”他竭力以温和平静的口气说道,毕竟他也不想惹她生气,因为那样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她可能是觉得家里存的菜还能凑合着吃,没必要再买新的,买了也是浪费,所以才不买菜的。要是家里真没菜了,那她肯定会主动买的。”

“噢,那她的觉悟还怪高唻。”她翻弄着眼嘲笑道。

“只不过到时候她买的菜很可能不如你的意,”他也捎带着褒贬她道,算是有来有往吧,正如郎有情妾有意一般,“反正你如意的时候也不多,你从来都是那样,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啊。”

“难道说单等家里吃干吃净了,菜饭什么的都没有点了,都搁锅断顿了,她再去现买吗?”她板着小脸驳斥道,一听见他这样说就烦得要命,“你说说,谁家过日子是这样过的?”

她还是发火了,尽管他已经让着她了。

“我觉得还没到那种严重的程度吧?”他慢悠悠地回道,是真想息事宁人,不愿意再起战火了。

“那是你觉得,不是我觉得!”她红着眼睛狠狠地堵了他一句,然后不再理会他了,以示惩罚和报复。

“好了,宝贝,我劝你也别太生气了,”过了半天他又十分关心地劝道,像个传说中的暖男一样,“毕竟这个时候生气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老婆婆,她本身也没犯什么多大的过错,有些小小不然的事情,你心里就是再烦,再讨厌,咱作为小辈的,还是多担待点,多原谅点吧。”

“我担待她,我原谅她,可是她担待我,她原谅我了吗?”她气呼呼地说道,身子骨又开始不由自主地轻轻打起颤来了。

她说得也对,不能说没点道理,他默默地想。

“你就说今天上午吧,”她接着几乎就是声泪俱下地控诉道,虽然还未真到声泪俱下的程度,他就知道潮头过后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铺天盖地的大水,因此也就不觉得有什么震惊的了,“小奇采躺那里嗷嗷地哭,就和锥子扎的一样,她明明听见了,却坐在旁边一动也不动,就和没有那回事一样,就和哭的人不是她孙女一样。”

“然后我就很小心地说了,俺妈,你不能抱抱孩子吗?”她仍然怒火中烧地说道,看来当时没直接给老婆婆发火已经是满面子了,“别让她老是哭呀。当时我肚子疼得特别难受,站不起来也坐不下的,根本就没法抱孩子。结果呢,她等孩子哭足哭够了,嗓子都快哭哑了,才晃晃悠悠地走到床跟前,指着孩子又怼弄我。”

“她气愤地拉着个死脸说,你看见她哭了?你看她哭了?她这不是睡得好好的吗?”她原原本本地描述道,应该是没添油加醋,尽管她完全可以这样做的,因为这也是很多儿媳妇的拿手好戏,“我看就你的事多,小孩哭一点你就受不了了,那怎么能行呢?”

他的脸开始变长了,颜色也开始变黑了。

“你也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小月窝孩不哭呀?”她还是心气难平地干着她自己的活,一股脑地倾诉着自己的心声给丈夫听,“实话给你说吧,凡是不哭的,那都是有毛病的,那样的还不好呢。”

他的脑子开始乱了,因为他能想象出她说的那种情景。

“小孩哭,那是长劲的,等哭痛快了,吃饭也好多吃点,这样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她惟妙惟肖地学着老婆婆的口气说道,气得都已经不想生气了,因为她觉得生那样人的气根本就不值得,“你不能看见小孩子哭,那怎么能养孩子呢?”

“要是阁从前,”她又实事求是地学道,“家里有那么三个五个孩子,那还不得把你这样当娘的给难为死啊——”

他一听这话,脑子当时就炸了,又是那句特别惹人烦的老话,母亲大人都在儿媳妇面前犯了多少回错误了,怎么还是不知道改的呢?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从前的事怎么能随便拿到现在说呢?

“嗯,我回来给她说,”他咬着牙道,心里全是无可奈何和绝望至极的意味,“没事的时候让她多抱会。”

“你可别说,你要是说了,回头她还不知道怎么又怼弄我呢,我还不知道她的呀?”寻柳连忙阻止桂卿道,竟然连愣都没打一下,对这种事她确实已经形成顽固的条件反射了。

“嗯,行,不说也好。”他道。

“上回你不是说过她,让她给孩子喂完奶粉的时候竖着抱孩子,然后再拍拍孩子的后背,好让孩子打嗝嘛,”她腻腻歪歪地就给出了理由,这是从一万个理由当中随便拿出来的一个,“结果她老人家倒好,说不拍吧,就一点都不知道拍,抱着孩子就和个芋头似的,一动也不动。要说拍起来吧,就没好歹地使个愣劲拍,每次都差点把孩子给拍个半死。要是都照她那个拍法,孩子不漾奶的也得漾奶呀,对吧?

“嗯,是的。”他道,故意放慢语速。

“你说她到底是什么人啊?”她说出了一句杀伤力较强的话,让他又难受了一下,“难道她抱的不是她的亲孙女吗?”

“不对吧,我看她拍的时候下手不重啊,”他有些疑惑地说道,心里又没点数了,“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嘛。”

“哼,那是在你跟前,她拍得不厉害,”她用一贯不屑的口吻冷笑道,“一离了你的眼就完全变了,典型的两面派作风!”

“不是,我怎么听你这话,她好像比特务还坏呢?”他疑问道,竟然还是一副不愿意相信和不怎么甘心的样子。

“哼,弄不巧她还真不如特务呢,”她在原来冷笑的基础上笑得更加冷若冰霜了,因而说出来的话也就更加刻薄了,“人家特务干活还有明确的目的性,还会为自己的主子多考虑呢,你觉得她这样的人会为谁考虑?”

他想回答,但是又不敢贸然回答。

“哼,她只会为她自己考虑!”她替他答道。

“叫你说,她眼里到底有谁?”她又凝眉问道,净挑他不能回答的问题问,“她是心疼你,还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咱的两个孩子?”

“好了,好了,咱说话能不能尽量地客观一点,实际一点,或者宽容一点呢?”他真是想赶快结束眼前这场无畏的纷争了,于是只好带着几分不悦的口气肉肉地祈求道,“咱别什么事都那么吹毛求疵,过于计较好不好?”

她开始变脸了,他却没注意到。

“你这样过日子到底累不累呀?”他十分愚蠢地问道。

“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不宽容了?”她发射连珠炮一般咄咄逼人地问道,口气显得特别强硬,仿佛全世界的正义之光此刻都无条件地笼罩在她身上了一样,“我怎么就吹毛求疵,怎么就过于计较了?”

“明明是她做得太过分了,对我和孩子一点都不上心,为什么到头来你还说我不宽容呢?”她大声地质问道,心里感觉憋屈得要命,一股股无名之火又从身体各处冒了出来,“你到底还让我怎么宽容?”

他知道自己又惹祸了。

“难道说,我还需要把她当成老祖奶奶一样供起来养着吗?”她又厉声问道,自己都觉得厌烦了,只是没法咽下这口气罢了,“就凭她干的那些事,你怨我嫌弃她吗?”

“我觉得我这个人就够讲究的了,就够能忍气吞声的了,”不等他考虑再说点什么,她又继续发飙道,看来不把心里憋着的一番话一口气说完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公开给她弄样,没公开地和她翻脸,要是换成别人早给她打十八架,骂她十八回了,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看她还敢这样对我吗?”

“你讲究好啊,”他半是讽刺半是关心地劝慰道,搞得她都有点迷糊了,“你讲究,这充分说明你的素质高,说明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关于这一点我很高兴,也算我没看错人。”

“我早就说过了,”鉴于她已经进入了某种她亲手营造的难以逃离的特殊气氛里,他只好捏着鼻子继续笼哄她道,“咱行好事和做好人一不是为了图别人的感恩和回报,二不是为了自己将来能得到什么好的结果,而纯粹是因为咱就是这样的人,咱这么做是咱的本分,是为了达到自己心中的一种平衡。”

他说这话在她听来其实和放屁差不多。

“你平时不也是这样认为的吗?”他继续侃侃而谈道,心中早已存了很大的侥幸,这实是一种莫大的悲哀,但他却无所畏惧,表现出的只是一种极为廉价的凛然大义,“为什么一到了现实生活中,一到了自己的亲人身上,你就做不到了呢?”

“你看看你,平时对这个客气,对那个讲究,无论对谁都笑眯眯的,热情得很,脾气都好得不得了,怎么就是对自己身边的亲人有那么大的脾气呢?”他继续满怀希望地教导道,已经有点直言不讳的意思了,错把她的暂时沉默当成了一种对自己的认可,“我觉得你这个人吧,一直以来最大的毛病就是,对亲人太过刻薄了,刻薄得都有点不近人情了,而与此同时对外人又显得太好了,好得都有点虚伪了……”

他显然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即胆敢批评老婆。

“我这样说,希望你不要生气,”他终于意识到危险了,然后才这样挽回道,“我也是想到哪就说到哪,也没别的意思。”

“行了,行了,你别在那里嘴嘴的了,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吗?”她抓住机会又硬生生地回敬了他一句,这次挠得比抓钩子还厉害,比镰刀还深,“你反正是里里外外都替恁娘拦哄着,什么事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太挑剔了,太难伺候了,老是喜欢没事找事地惹恁娘俩烦,对不对?”

“也不能说是那个意思,”他虽然内心确实急了,但是也不敢过于明显地发作出来,便只好委曲求全地说道,“我只是想尽量客观公正地说说这个事,说实话,我谁也不偏向,谁也不护着,况且我也没那个能力和水平偏向谁,或者护着谁。”

“另外呢,”初步表达完自己的观点之后他又忙着解释道,被迫使用了英语当中的语法习惯,即先把要紧的内容说出来,“就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和俺娘两人能和平相处,相安无事,我的苦心你得理解。”

“有些事你先别管怨谁不怨谁的,”见她貌似有所心动了,他又趁热打铁地赶紧劝道,“咱的目标是把孩子抚养好,这是最重要的,你得明白这个。所以呢,有时候咱该哄着她的还是得哄,该让着她的还是得让,该理解她的还是得理解。”

“当然了,有些话你要是不方便给她说的话,”他又体贴入微地说道,觉得这番话应该具有足够的感染力了,“那就让我去给她说,我一步到位地给她点出来就是,反正我是她的亲儿,她是我的亲娘。”

“其实吧,俺娘是个标准的农村妇女,”他接着又碎嘴子道,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已经够到位的了,她不应该不感动,“一辈子就是那样的生活环境,有些事她虽然做得不完全到位,不怎么合你的心意,但是她未必就一定有那个坏心,所以你确实没必要生那个闲气。有些话吧,你就得当面给她指出来,别考虑那么多,她才能知道,懂吗?”

“你要是顾虑到面子不明着给她说,”他像个尽职尽责的外交家一样进一步阐述道,“而是自己在那里偷生气,你就是把肚子气炸了,她自己还不知道是因为哪丸子药呢。”

随后,他又再接再厉地好劝歹劝了她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是把她的情绪给初步稳定住了,结果还没过几分钟呢,她又开始说别的事了,让他一会也不得安生。

“还有一个事,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恨得牙根痒痒呢,”她显得比较淡然地讲道,这回倒是显得心平气和与随遇而安了,看来刚才的火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要是不给你说说,真能把我给活活气死的。”

“我的个亲娘唻,又是什么事惹你生气的?”他故作惊讶地问道,意在让她抽空开心一下,虽然其效果并不尽如人意,“你可真是个气包子呀,芝麻大的小事都能把你给气死的。”

“你肯定想象不到,”寻柳不胜悲愁地说道,与此同时她用一双小小的手捂着浅浅薄薄的心口窝,那个表情既愤怒又痛苦,好像马上就要被憋死了一样,“上次她抱孩子的时候,嘴里竟然嘟嘟囔囔地说,这要是两个男孩多好了,反正生的是双胞胎,那样的话多喜人了。”

桂卿听后不禁大大地愕然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母亲竟然会当着媳妇的面说出这种伤人心的话来,但是又明明白白地知道这肯定是母亲的心里话,只是她一不小心说出口了而已,因此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给媳妇解释这个事,毕竟在大面上确实是母亲做得不对。他忍不住想道,这都什么年月了,天下竟然还有老婆婆敢重男轻女?好,就算是母亲真有那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她在心里偷偷地想想也就罢了,她居然还敢念叨出来让儿媳妇听见,这真是太可怕了,这完全是不想让他过日子的节奏呀,真是让他这个当儿子的也完全无语了。

“当时我一听这话,气得我恨不能直接跑过去,上去一脚当场踢死她完了,可把我给憋死了!”她接着告老婆婆的状,也没空考虑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她心爱的丈夫,天经地义就该听她的话,毕竟结婚以后他是和她一起过日子,“给你说吧,我当时也没绕她,我直接就问她了,我说你刚才说什么的?”

此时他的心“咣当”一下子就掉在坚硬的地上了,看情形基本上就是完全碎了。她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其中的道道,但是若论道理来讲的话她也应该能想到这一点。他仔细地看了看她的小脸,还有她那双依然灵动和鲜活的眼睛,发现她根本就没意识到什么,就只好把一股强烈的心酸劲又拼命咽了下去。

“她一看我真的撂起脸来问她了,”她继续有声有色地描述道,唯恐自己学得不够像,效果不够好,不利于他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吓得都没敢承认,就光在那里红着个脸一个劲地给我解释,哦,我也没说什么,没说什么,我就是随便嘟囔两句,哄小孩玩呗,好让小孩赶快睡觉,我就是给小孩说着玩的,真没别的意思——”

“哎呀,我发现你可真厉害啊,”他当真不当假地哈哈大笑道,希望这句玩笑话能够迅速地冲散她心中灼灼燃烧的怒火,“都能吓得俺娘不敢吭声,确实比母老虎都厉害一万倍。”

“哼,我这还是给她留脸了呢,”她不胜骄傲地回道,“要不然我直接揭穿她,我让她没脸在这呆下去。”

“她没脸呆下去,那谁帮你看孩子呀?”他直接问道,此时笑得更开心了,“两个整天嗷嗷乱叫的千金,你自己能忙得过来吗?”

“呀,瞧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帮我看孩子呀?”她又抓住了一个刺挠他的好机会,因此毫不客气地诘问道,“难道孩子不是你的吗?我看你真是被当爹的喜悦冲昏了头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是我的,是我的,这个我承认!”他嬉皮笑脸地回道,目前也只能如此了,他在她跟前当孙子都当出经验来了,“你看看,这两个小可爱猛一看长得多像我啊,特别是那个独一无二的气质,那个不可再复制的神韵,那个喜憬人的小动作,简直就是我的翻版啊。”

“这个女孩子吧,”自夸完之后他又莫名其妙地嘟囔道,也不怕酸了自己口里的大牙,“要是长得略微带点男孩子气,我觉得比纯粹的女孩子还要好看,这就叫英气逼人,懂吗?”

“行了,行了,我现在不和你讨论这个无聊的问题,”她很不耐烦地说道,又一次稳准狠地打击了一下他身上刚刚升起的那股子莫名而又庸俗的兴奋劲,“孩子长得像谁多一些并不重要,只要是咱自己的孩子就行了呗。我想说的是,噢,她自己侥幸生了双胞胎儿子,就觉得别人也应该生双胞胎儿子吗?”

他就知道她后边还有话,因而洗耳恭听着呢。

“我看她也有点忒摇骚了吧?”她果然毫不留情地褒贬道,其实说的也是正儿八经的实话,“她这话要是在别的生闺女的人跟前说,看人家不当面撕烂她的脸才怪呢,哼!”

“她这不是只能在私底下念叨念叨和嘟嘟囔囔嘛,她也没敢明着说什么呀,对吧?”他赶紧拦哄道,不出面也得出面了,毕竟她褒贬的人是自己的亲娘啊,“你又何必不依不饶的呢?我觉得你适当地放过她一回两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个一家人在一起过日子,哪能整天针尖对麦芒啊,你说是吧?”

“哼,她可是不敢明着说,可是你没看见吗,自从恁姐生了个宝贝疙瘩男孩之后,她都高兴成什么熊样了?”她十分不以为然反驳道,恰好说在点子上了,依然还是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我看她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恨不能天天跑去给恁姐看孩子去。”

“我知道,”她故意拉长腔道,意在让他好好地长长心,“一方面来讲,恁姐这回终于生孩子了,而且还是个人见人爱的男孩,她肯定是觉得喜,喜得都屁不在腚的。另外来讲呢,她又找了那么有本事的一个闺女婿,尽管也是个二茬子货,但是她自己觉得脸上有光啊,说出去有面子啊,你说她能不足吗?这样一来,就光显得我没本事了,她当然会自觉不自觉地给我脸看了,你说是吗?”

“哎呀,怎么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了呢?”他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是脑子里还是想着尽量不要在表情上刺激着她,因为夫妻和谐永远离不开一个大写的“忍”字,“说句良心话,俺姐能从第一次失败的婚姻中顺利地走出来,找到俺姐夫周政这样稳重和靠谱的人,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她结婚之后紧接着就生了个大胖小子,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桂卿知道反问句的效果更好,因此不由自主地连着用了几个,其上限就是不惹她烦,否则便是故作聪明了,“作为小孩的姥娘,俺娘跟着高兴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哼,谁敢说不正常啊?”寻柳讽刺道,她当然也懂得平铺直叙的句子效果不好,因此并未采用,“眉眼高低谁看不出来啊。”

“至于你说的那种摇骚和炫耀的心理,”他接着说自己的,并未和她的话发生直接冲突,这是他做得比较明智的地方,连她都觉得此举大有可取之处,“我觉得虽然可能有点那个意味,但也并不是多明显和多直接,基本上还属于能勉强接受的范围之内。”

“哦,是吗?”她慵懒着打击道。

“有些事你可能是想多了。”他适当地回击了一句。

“哼,我想多了?”她抬起头来不屑一顾地回道,看那样子要不是看在夫妻一场的面子上,她都懒得再搭理他这个怎么也不开窍的东西了,既然话不投机,多说也无益,“我才没想多呢,我又不眼瞎,什么都没看见,我又不是傻子,遇事不会考虑问题。”

“实话告诉你吧,”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冷地说道,说完抽象的东西又开始说具体的事情了,逻辑层次倒是很清晰,给他的感觉还是比较分明的,“包括恁爹在内,恁一家人现在都拿着恁姐当个老夜明珠来对待,一个一个都和巴结不上的样,你瞧瞧他们那个可怜的样子,我看着就烦,又不好说什么,谁叫我是外人呢。”

“我的小姑奶奶唻,你净胡扯什么的呀?”一旦涉及到家庭成员的尊严和面子问题,他还是想据理力争一下,尽管他也知道他的这种行为纯属徒劳,弄不巧甚至还会起反作用,“那可是俺亲姐,也是俺爹娘的亲闺女啊,她过得好一点,顺一点,难道我们不该为她感到高兴吗?都是打不散的一家人,又说什么巴结不巴结的呀?”

“哪里就能用到这个词来形容这个事呢?”他又拽道。

很多时候,他太容易把现实生活给戏剧化了,无形当中自己身上便有了些许表演的色彩,从而给他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烦恼,但是旁人往往又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因而他就变得更加烦恼了。

“行,行,说巴结可能有点不准确,”她见状竟然非常难得地妥协了一下,但仍然不软不硬地说道,“但是说恁一家人都向着她,都贴着她,这个你总得承认吧?”

“这个,又是从何说起呀?”他不解地问。

“我知道,”她继续冷冷地说道,一副任泰山压顶也绝对不改初衷的样子,“即便是在一家人里面,也是谁有本事谁得势,谁有本事谁说话管用,哼。特别像我这样的,在单位又没个正式的编制,一个月就领那两个可怜巴巴的工资,说到底和个临时工一样,别管嫁给谁,肯定都是被人看不起的命,这个事,我不怨别人……”

“你看你,谁看不起你了?”他大声地问道,心里也是着急得要命,“谁敢看不起你呀?”

“恁娘呗,就是恁娘看不起我的。”她红着眼圈回道,一看就是满腹的委屈急等着要发泄出来的意思,不然的话指定会出人命的。

“咱两人还没结婚的时候,有一回恁娘就阴着小脸问我,你是正式的吧?”她随后便悲悲戚戚地给出了终极答案,好让他知道她并没有冤枉他的好娘,“你一个月领多少钱?”

他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还能勉强接受。

“你可别一结完婚就不上班了,”她又接着学道,这个话听起来就非常刺耳了,“就和俺庄上的那个谁谁谁一样。”

“咦,她什么时候这样问的你?”他急着问道。

这可不是个小事,若是属实的话,确实够伤她心的。

“老早了,只不过我一直都没告诉你。”她十分委屈地回道,她就是要让他明白,她也是个贤良的人。

“唉,她怎么能这样问呢?”他神色异常凝重,心情十分低落地说道,同时觉得母亲在这件事上办得确实不厚道和不近情理,做得确实有些过分,难怪媳妇会心生不满,“什么有编没编的,连我从来都没在你跟前提过这个事,她怎么能这么直白地问你呢?”

她用沉默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他大声地念叨着,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不给她出气都不行了,哪怕是装装样子也得装,“回头我非得好好地说她一顿不可,这都成什么了?”

“当时你要是因为这个事和我分手了,那咱们两人不就成不了夫妻了吗?”他善解人意地说道,总算是说到根子上了,“世界上哪有当母亲的亲手拆散孩子姻缘的事啊?真是的!”

“说实话,当时我真想和你分手的,”说这话时,她眼里的泪珠子似乎马上就要滚下来了,如同荷叶上的滚滚露珠,“只不过我后来反复地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没忍心离开你……”

电视柜上的风信子开花了,他久久地凝视着那一簇簇粉红色的小花朵,心里直接乱成了一团麻。那些花朵非常漂亮,花瓣的颜色是那种能让人倍感温馨并且想入非非地颜色,可是花香却非常不好闻,不仅甜甜的腻腻的,就像劣质香皂一样,而且带着一股子生涩凝滞的难闻味道,他非常不喜欢这种名字非常优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