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除了三五成群巡邏的鬼子兵,見不到幾個人,喇嘛緊攆幾步追上悶頭疾走的傳燈:“我踅摸著,咱們這邊跟東北差不多,一到晚上,中國人就不敢出來了……”衝迎麵走過來的幾個鬼子兵哈哈腰,“哈依,幺西!”見那幾個鬼子不理他,低聲嘟囔,“媽的,聽不懂東京話?三弟,剛才我想明白了,武哥那檔子事兒就是韓尖嘴兒搗鼓的。他幹這事兒不一定是想當漢奸,他那是害怕武哥擋他的財路。”
“這個誰都明白,”傳燈回了一下頭,“武哥去了哪裏?”
喇嘛說:“我把他送到大窯溝一個高麗窯子後門就走了,走的時候我看見武哥上了一輛洋車,往北走了。”
傳燈停下腳步,站在一棵法國梧桐下來回瞅了兩眼,對湊過來的喇嘛說:“咱們先不要回家,你辦你的事兒,我辦我的事兒。”
喇嘛點點頭:“也好。那我先走了,一個小時以後咱們回家見。”
傳燈故作不解地問:“回家?回哪個家?”
喇嘛噎了一下,嘿嘿地笑:“還有哪個家?咱家唄。”
傳燈哧一下鼻子:“你自己沒有家?”
喇嘛嬉皮笑臉地用肩膀碰了碰傳燈:“那還算個家?在那邊我睡不安穩覺,一宿哼哼唧唧的。”
“以前你怎麽能睡著?”傳燈逗他道。喇嘛張了張嘴:“那時候小,不明白事兒……咳,三弟你別說這樣的話好不好?你還小,等你明白那是咋回事兒,你比我還睡不著呢……”猛地推了傳燈的胸口一把,“你敢再跟我羅嗦一遍試試?看我不抽你個半身不遂!”
傳燈一愣,這小子什麽意思?怎麽冷不丁就上火了?剛想問他個明白,就見喇嘛捏著綠豆大的拳頭奔他的麵門來了,傳燈一低身子,就勢起腳,喇嘛被風吹著的紙片一樣飄到了馬路邊,一下子撞在一個戴醬色禮帽,樣子像是商人的中年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