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依然灰暗,还看不出来一天的天气变化。但白茫茫的雪地上,已经被人踩出了深深浅浅的一排排脚印……城市被汽车的发动机声音从沉睡中吵醒,抖擞着身上落满的积雪,慢慢从大地母亲怀中爬起来,准备迎接忙碌又充实的新的一天。
城北章小凤家的简陋小院里,现在还很安静。院子一角的铁丝晾衣绳上,搭着几件肮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和一条破烂到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裤子……这是骆子身上的全部家当。这时候,骆子悄悄地走近这些破烂的衣服。他从晾衣绳上把衣服轻轻的取了下来,由于衣服已经被冻硬了,所以发出了十分清脆的“咵啦”声……
地上,已经有许多像黑芝麻一样的黑色小点点,看上去完全没有疯样的骆子将手中的衣服抖了抖,一阵小雨似的,密密麻麻地“黑芝麻”竟然落下了一大片。他蹲下身去看着那些已经冻僵、冻死了的小东西,喃喃说:“这么多啊……”
听到屋里有动静,骆子连忙把裤子也取了下来,团成一团抱起来跑出了院子。然后躲在大门对面的墙角,偷偷的望着这边的动静。
章小凤穿着一身灰色衣服从屋里出来,她看见了院子里的脚印,就大喊着“骆子哥”追出了大门,可惜,她在外面看到的是白茫茫的一片……因为外面有不少的脚印,所以,她无法找到骆子的脚印了……
郝一湖注意到晾在绳子上的衣服不见了,他看着地上的那片“黑芝麻”,低声说道:“他好像一点儿也没有疯啊!”
章小凤进门来冲郝一湖大声喊:“他是没疯啊!谁说他疯了?”
郝一湖对章小凤憨憨一笑,然后默默地将自行车从屋檐下推出来,用抹布把上面的雪和灰尘弄干净,推到章小凤面前,“快走吧,再不走,你要迟到了。”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火爆脾气的章小凤也厉害不起来了。她把那团火生生地憋回去后,顺势从郝一湖手中夺过了自行车……到院门口时她停了一下,回头说道:“你下班后,再去找找骆子哥,一定要把他带回家来。”
“知道了。”
骆子看着章小凤的背影渐渐远去了,才从墙角走了出来。他身上又穿上了那套破烂不堪的脏衣服,又恢复了一个疯子的模样。只见他神情木然,目光呆滞,全身坚硬……他摇摇摆摆地沿着大路往前走,看到行人时,他就冲人家比手划脚,又是笑又是叫的,引得人们纷纷闪开,惟恐躲避不及。一群上学的孩子看见他时,几个调皮的就跟在了他的身后,“疯子!疯子!”地乱喊乱叫,还搓出雪球来扔他。在孩子们的嘲笑声中,他在路边摔倒了,弄了一身的雪……
年轻人里有那些胆大好事的,就冲骆子喊:“疯子,给我们说段快板吧!”骆子就停下来问:“好,好,好,说快板……说什么呀?”
“就说孙肉头吧!”
“孙肉头?好,孙肉头……”
骆子吹响了口技,紧接着,他说起了快板……
孙肉头,不安分,
车间主任不好混,
一天到晚闹哄哄,
整天喝的醉醺醺。
一张嘴,嚼是非,
早上嚼到晚上睡,
时时刻刻把肥催;
工作上,像狗熊,
除了吃,就是睡;
酒场上,逞英雄,
千杯万盏喝不醉,
反正是公款来消费;
做人上,忒差劲,
拨弄是非整别人;
……
姚少军从路边经过,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使劲盯着骆子:“这个疯子,还真跟我们主任干上了啊,你有种,哼,到时候看主任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