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哪位?”
“钱秘书吗?我是郝祖国,请问路书记在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精神饱满、沉稳浓厚的男中音。钱韦杉略有些吃惊:“郝总你……你好,路书记他在,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哦,他在就好,我一会儿过去,到了再说。”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路书记,郝总说他一会儿过来。”钱韦杉向路鸣转告了电话内容。
路鸣看看表:“才七点半,他这么早来干什么?”
钱韦杉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早啊:“书记,您可别忘了,您比他还要早呢。”
“哦!哈哈,也对。这个祖国啊,简直就像在监控我的行动一样,真会抓时间来逮我。”路鸣说完,又是一阵大笑,但满眼里已经是掩不住的疲倦,他打了个呵欠,靠在椅背上:“小钱啊,等郝总来了你带他过来。我先打个盹儿,养养神。”
“好的,你休息吧。”钱韦杉退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仅仅20分钟之后,郝祖国匆匆到访,钱韦杉把他带进路鸣的办公室时,刚才还一脸倦容的路鸣就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精神饱满,目光炯炯:“祖国,来,快请坐。”
郝祖国注视了路鸣十秒钟,然后说:“路书记,您上班可真早啊,还是昨天晚上你压根就没回家?”
“你说呢?”路鸣不答却反问。
郝祖国摇摇头:“路书记,你总这样可不行啊,你的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是我们所有辽海人的。请你按正常的作息时间工作好吗?”
“这是在这个时间来找我的人该问的问题吗?”路鸣笑道。
郝祖国也笑了:“我是真怕你累着啊!”
路鸣放松了身体,靠在了沙发上,轻轻地揉着眉心。在内心里,路鸣早已经拿郝祖国当兄弟了,所以在他面前,他可以完全不顾及一个市委书记的形象,往往是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祖国,跟你说实话吧,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每天的工作都排得满满当当的,不干完不行啊!再说了,每天早上提前到办公室批阅文件,安静又头脑清醒,还容易发现问题!”
郝祖国大发感概:“我到现在才知道,当个市委书记可真不容易啊!”
“那是。不过,据我所知,你这个总裁的作息时间也是这样的呀。”
“我是在书记这里学到的。”郝祖国微微一笑,露出了些许狡黠的样子。
路鸣仰起头闭目养神,幽幽地问道:“祖国,你这么早赶过来,不会就是来给我说这些的吧?”
“当然不是。书记大人的工作这么忙,我可不敢浪费您的时间。”
“那你快说,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今天我来,想和你聊聊‘三农问题’。”
路鸣一下子睁开了眼,莫名其妙地盯着郝祖国:“不会吧,你不研究你的汽车,怎么又研究起三农问题来了?这两件事可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为领导分忧,也是我的工作啊。要不然,厂里的事情就不敢麻烦书记了。”
“祖国,你可说到我心里去了。你看看,自从招商引资工作彻底打开局面以来,市上的经济工作是上去了。可是,有两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啊。一件是干部问题,另一件就是这个三农问题。”
“前几年,粮食价格低,苛捐杂税多,农民种地划不来。现在国家政策好了,农业税免了,粮食价格也上去了。”
“是啊,过去的土地没有人种,村委会就想办法把农民不种的土地承包给了种粮大户,而承包费的收入呢,就抵了村里的外债了。这个办法当时还得到了政府的肯定。”
“是啊,各个县政府还下了红头文件呢。”
“现在,大家看到种地有利可图了,就想把包出去的土地要回来。然而,按照合同,承包土地的种粮大户是受法律保护的。”
“可是,又不符合‘三个代表’的精神,对不对?”
“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是我们党一贯的原则。农民上访的主要目的是把地要回来,他们是大多数。”
“而种粮大户又不想把地退回去,可他们是少数。”
“问题就在这里,矛盾也在这里。我当时给农民们承诺要帮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的。可是,到现在了,还没有一个可行的办法,为了这事我专门开会讨论过,可讨论来讨论去,始终也没个眉目,真是愁死我了,这不,我一大早端坐在办公室里,正是在研究相关的法律法规呢。”
“我已经有了一个办法。”
“是吗?快说来听听。”路鸣知道郝祖国足智多谋,一听他说有办法,马上就来了精神。
“这既要把大多数农民的地要回来,还要不能违反合同,让种粮大户无话可说。”
“是,我要的就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书记,这个问题改变一下策略就可以了。因为,村委会和村民签订的合同属于无效合同。”
“祖国,你没有搞错吧?什么样的策略能让他们签的合同无效?”
“您跟我说过这事之后,我就一直记在心上。上次我到北京出差,顺便请教了一位法律专家。他说,村委会和村民签订合同时,并没有召开全体村民大会,让全体村民表决,是村委会的独立行为,所以,这样的合同不能代表全体村民的意愿。因此,可视为是无效合同。”
路鸣盯着郝祖国沉思了半天,然后突然眼前一亮:“祖国啊,好小子,你这可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我彻底明白了。你又立了一个大功啊!那天法院的崔智友院长说过一句话,我到现在了都没有弄明白。经你这样一说,我总算是豁然开朗啦。”
“崔院长是怎么说的?”
“他说,法律上有个息讼原则。”
“就是说,如果法院受理了这样的案子,矛盾就会越来越大。”
“是的,祖国,你真行啊!这个问题已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农村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向种粮大户给予补偿的问题。”
“没错,我们也要基本上保证种粮大户的利益。”
“书记,我有一个想法,想给你汇报一下。”
“你不是帮助我解决问题来的吗?好啊,祖国,你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哈哈,书记,你可说过,只要是中国龙汽车的事就是大事,我可以随时来找您。”
路鸣故意问道:“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除非书记患了健忘症。”
“哈哈哈哈……祖国呀,开玩笑。不要说你今天给我解开了‘三农问题’这样一道难题,就是没有这事儿,我也还是那句话,中国龙汽车的事就是大事!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是觉得,中国龙汽车是咱们辽海的骄傲,如果大家的公务车全换成中国龙的,也能起到一定的广告效应。再说了,咱们辽海有自己的中国龙汽车了,自己人怎么也应该起个带头的作用吧,不然,咱们的政府官员、企业领导开着德国车、日本车、美国车外出办事,人家会怎么看咱们。咱们去韩国找我的姐姐郝亭花的时候,有一件事我感触特别深,在韩国,几乎见不到外国品牌的汽车,日本车更是一辆都见不到,几乎所有的韩国人开的都是韩国车,他们以开本国产的汽车为荣,从我做起,坚决支持本国的汽车工业,我觉得,在这一点上,我们应该好好向韩国人学习,正是因为有了国人的大力支持,韩国的汽车工业才能迅速壮大,在世界上争得了一席之地。基于以上所说,您看,从今往后,全市的企事业单位采购车辆,必须购买我们的中国龙汽车,让中国龙汽车成为咱们辽海市统一的公务用车,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祖国,你刚才还说呢,‘改变一下策略’就能两全其美,你这个提法是不是也得‘改变一下策略’啊?”
“你是说,我的说法有点儿‘垄断市场’的嫌疑?”
“不是一点儿,而是百分之一百。”
“书记,我明白了,我们在给政府的报告上一定会注意措辞。”
“对头。要做足报告之外的工作,比如一定要保证汽车的质量,还有,如政府采购车辆时的价格比较、外观比较等等问题。”
“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注意的。”
“然后呢,还有什么问题?”路鸣耐心地问道。
“我没问题了,书记。”郝祖国正襟危坐,却微笑着看着路鸣。
路鸣恍然大悟,无声地笑了:“祖国啊……谢谢你,我真该把你调到我身边来,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也就不用这么累了。”
路鸣所说的这句话并不是场面话,而是真心话,如果要有一个郝祖国这样的左膀右臂,他路鸣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他一直觉得如果郝祖国从政的话,一定会有一番更大的作为,但是,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路鸣已经不是第一次表露这样的意思了,郝祖国心知肚明,赶紧笑着把自己往外摘:“书记啊,你已经有一个很称职的秘书了,还有一位秘书长,应该不需要我了吧。”
钱韦杉推门进来时,正巧听到了这句话,他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首长们在说我吗?”
路鸣和郝祖国相对一笑:“哈哈,是啊,郝总在夸你能干呢。”
83、不速之客
遥望东方,太阳尚未从地平线上升起,还只是抹上了红褐色的天际,为自己的出场造着声势;俯瞰城区,大街小巷中,只有卖早点的摊贩在吆喝着,忙碌着。
此时此刻,郝立京早已经端坐在了电脑前面,“噼里啪啦”地打着字,处理着文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一定是慧思又要来“捣乱”了。他头也不回,对着映在电脑屏幕上的美丽倩影笑道:“baby,今天起这么早啊?”
郝慧思将胳膊环上来,庸懒地趴在郝立京的肩上:“你别给我带高帽子了,每天早上眼睛一睁,总是发现我一个人睡在那么宽大的一张**,I am lonely!”(英文:我很寂寞)
“一些与汽车无关的工作我必须在家里完成。你是知道的,我一到厂里,就没有一点时间了。”郝立京有些愧疚地转过头来,无辜地望着妻子:“Please forgive me(请原谅我)!等我完成了这个,就会陪你好好地睡个回笼觉,好不好?”
郝慧思扑哧一声笑了:“谁睡懒觉了啊,你还敢讽刺我!我什么时候说不支持你啦,哪怕是你去当侠客管闲事,我也没拖过你的后腿吧?所以啊,为了表明我的态度,今天我亲自下厨为你做早餐!”
“Thank you may wife!”(谢谢我的老婆)
郝慧思在丈夫额头上亲了一下:“Please wait,honey。”(请稍候,甜心)
郝慧思刚进厨房没多久,门铃就响了,围着围裙的郝慧思从厨房里跑出来,有些诧异地到书房和郝立京交换了一下视线,这么早登门,会是谁呢?郝立京点了下头,示意郝慧思去开门。
“萌萌,怎么是你啊!”
听到郝慧思惊讶的声音,郝立京从书房跑出来,看到脸上还缠着纱布的牛萌萌:“牛萌萌,你有什么事情打电话过来就行了,为什么要跑出来啊?太危险了!”
牛萌萌指着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说:“没事儿,这个样子没有人能认出我来。”
“是没人能认出你来,可你一大早顶着这个脸在路上走,会吓到出来晨练的老人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木乃伊复活了呢!”郝立京没好气地说。
“怎么,不欢迎我啊?”感受到了郝立京明显不悦的态度,牛萌萌的声音一下低落了下去:“那我还是走吧。”
“哎?萌萌你别走啊,我刚好在做早点,你也一起吃点吧。立京他说话就这样子,你别见怪。”郝慧思连忙拉住牛萌萌,把她按回座位,给郝立京使了个眼色后,进了厨房。
“牛萌萌,你一大早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
牛萌萌眨巴着眼睛问:“什么想通了?”
“就是把姚少军的账本交给我啊。”
牛萌萌又眨巴了一下眼睛,从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在笑:“郝总,您放心吧,帐本我一定会交给你的。”
郝立京伸出手,放在牛萌萌面前:“那好,给我吧。”
牛萌萌果然也伸出手,只是她放在郝立京手上的并不是帐本,而是一张小纸条。没等郝立京明白过来,她已将他的手轻轻合上:“现在不许看。”
“这是什么?”郝立京不解地问。
牛萌萌看见郝慧思端着盘子出来了,马上换了语气,说道:“郝总,我也没有别的事,就是马上要出院了。以后我要以新的身份出现,所以想请你帮我改个名字。”
郝立京皱了一下眉头:“就为这事呀,你电话里说说不就可以了吗?”
郝慧思从后面拍了一下郝立京的背:“立京,你怎么说话呢,你不帮萌萌改名字就算了。萌萌,不要理他,我帮你想个好名字,给你起个能配得上你的名字。”
“谢谢慧思姐,我不在意郝总对我的态度,我知道他是想早点拿到帐本,这样就可以早点摆脱我这个麻烦了。”牛萌萌说着,有些凄楚地低下了头去。
郝慧思连忙坐过去搂住她的肩安慰:“好妹妹,你别误会,立京他只是替骆子爷爷着急,也是想早日把坏人一网打尽,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早点把帐本交出来,那些坏蛋就不能受到法律的制裁,没准他们还得到风声,都提前溜了,跑到国外去了,到时候就算拿到了帐本,也成了废纸一堆。”郝立京有些恼火地说道。
“那也不一定,像他们这种人大都存有侥幸心理,而且还都贪的很,不会那么干脆就抛下一切跑掉的。也许看到这么长时间了都没什么动静,就放松了警惕呢,说不定这样还更能让他们露出马脚呢。”郝慧思说道。
“是啊,要跑的话早就跑了,也不会等到现在。”牛萌萌撇了撇嘴说。
郝立京明显感到郝慧思是和牛萌萌站在一边的,自己根本就孤立无援,只得放弃坚持,低下头专心吃早餐。
郝慧思想了半天,突然眼前一亮:“萌萌,有了,我给你想到一个好名字。”
“什么名字?”牛萌萌显得很兴奋,但又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地郝立京。
“不如你以后就改名叫刘雪华吧。你听姐姐仔细给你分析啊。首先,刘和牛读音非常接近。其次,雪是白色的,我们经常说雪白雪白的,而白色象征着圣洁,虽然你之前有过一段不是很光彩的经历,但在我的心中,你依然是圣洁的,是白璧无瑕,白纸一张,没有任何的污点。而且雪的白色还有空白的意思,象征着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最后一个字华,在古代就是花的意思,你现在才二十几岁,正是青春如花的年纪。萌萌,你觉得姐姐给你起得这个新名字怎么样呢?”
牛萌萌没有马上回答郝慧思的问题,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旁只顾埋头吃饭的郝立京,希望他能给出一些建议。然而,郝立京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给牛萌萌起名的问题上,一点也没有要作出回应的意思。
“郝总,你觉得呢?慧思姐给我起的这个名字怎么样?好不好?”牛萌萌主动问道。
“呃?不错,很适合你。”郝立京先是一愣,然后半是敷衍地说道。
“好,以后我就叫刘雪华了,谢谢慧思姐,谢谢郝总。”
吃过早餐后,郝立京去搭公交车上班,郝慧思则开车送牛萌萌回医院。
郝立京刚到办公室不久,黑一海就来了。
“爷爷,您怎么来了?”郝立京连忙站起来迎接。
“‘五?一’马上就要到了,我过来看看你们设计中心设计的新产品。”
“OK,爷爷,我带您到展示室去看。”
黑一海摆摆手,坐在了沙发上:“不急,还有点时间,今天我们共同参加公司工人新村的竣工仪式。”
郝立京泡了一杯茶,端到黑一海面前:“好的,爷爷,您喝茶。”
黑一海优雅地呷了一口茶,缓缓问道:“立京,那个什么萌萌,出院了吗?”
“噢,牛萌萌,她的新名字叫刘雪华,就这一两天出院。”
“刘雪华,好,这个名字不错。”
一说起这个牛萌萌,郝立京就想到了她一大早到家里来的奇怪举动,还有她塞给自己的那张纸条。他在公交车上看到内容后才知道,她要约他在外面单独见面。也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神神秘秘的,又迟迟不把帐本交出来,尽管慧思总说她很单纯,但在自己看来,她根本就不是慧思说的那样一个人,好像心思重得很。
“立京,你有点心不在焉啊。”黑一海用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注视着郝立京,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
郝立京心里一动,连忙收回注意力:“没有呀,爷爷。”
黑一海不动声色地问:“你们新产品设计中心这个月的汽车模型出来了吧?”
“爷爷,您放心。一共是十二辆,可漂亮了,线条堪称完美,等一会儿我们去看。”
“不是六个型号吗?怎么成了十二个了?”
“爷爷,我们又设计出了六个,这样您就有选择的余地了,可以优中选优嘛。”
“好,立京,你们新产品设计中心的工作效率不错,你们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黑一海赞赏地点点头。
“NO problem(没问题)!爷爷,您就放心吧。”郝立京信心满满地说道。
84、中国龙新村
一个萦绕在心头的难题终于解决了,路鸣兴奋异常,送走郝祖国之后,他趁热打铁,立刻召集了会议。
“今天请各位来,主要是解决前几天农民上访的事情。大家想出好办法来了没有?”
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崔智友推了推鼻梁上厚如瓶底的眼镜,率先说道:“路书记,我们在息讼原则的基础上,研究了一下,结论是这个矛盾可以解决。”
司法局局长潘建伟问他:“崔院长,怎么个解决法?”
“我们要在基本保证种粮大户利益的前提下,引导农民用《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这个法律武器,把村委会包出去的土地要回来。”
市检察院检察长王武龙也发问道:“崔院长,人家有合同在先,要是人家告你怎么办?”
路鸣替崔智友回答了这个问题:“村委会向种粮大户承包土地的时候,没有按法律规定广泛征求村民的意见,更没有让全体村民投票表决,因为程序有问题,所以站在法律的角度上,这个合同可以视为无效合同。”
“路书记说得对,只要我们法院不受理,这些矛盾就变成了村民与村委会之间的内部矛盾了。”崔智友说完又习惯性地推了一下眼镜。
“这样一来,这个看似复杂的问题,就好解决了。”
“好极了!市上马上组织由公检法参加的解决村民内部矛盾的工作组,深入到各个村镇,在不让承包人吃亏的基础上,帮助农民把包出去的土地要回来!李副书记,你看,这项工作由谁来负责好一些?”路鸣把视线转向市委分管公检法司的副书记李云龙,问他。
“路书记,我是市委分管公检法司的副书记,这件事情理应有我负责,您就交给我吧。”
“好!你马上召开各部们负责同志会议,商量制定有关对策,把这件关系到大多数农民利益的工作做好!”
“路书记,您放心,我们今天上午就开会部署,争取明天一大早就下去。”李云龙说道。
路鸣高兴地挥了挥手,从座位上站起来:“好。看大家还有没有高见?如果没有,你们就在李副书记的主持下,继续开会,我还有个重要活动要参加。”
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路鸣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如同被卸去了千斤重担一般。离开会议室,路鸣由钱韦杉陪着,一起去了工业园,参加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工人新村的竣工仪式。仅一年时间不到,在这里就竖立起了一排排漂亮、新潮的楼房。这些楼房全部仿照原西城区工人村楼群的建筑风格,很有怀旧的味道,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宾至如归的亲切感。一律红砖墙面起脊楼顶,只不过将以前的三层楼改为了八层至十八层不等的小高楼;在楼群中间间隔的是绿色草坪和人工园艺,其间还穿插着一些具有浓郁现代气息的雕塑作品,真正展现出了了人们现代与怀旧相结合的精神风貌。当然,小区里还有供人们休息健身的场所,各种健身器械一应俱全。而就在小区的十字路口,下岗工人服务公司开办的餐馆、商店、理发店、蔬菜水果店也是一应俱全。大家都凑热闹一般地选择在这一天开张。从小区大门到各栋楼房下,都挂满了气球和条幅,由鲜花扎成的彩色拱门就像一道道彩虹一样在小区内四处盛开,辽海市的锣鼓队、秧歌队、舞龙队、狮子队也在这里聚齐了,争先恐后、欢快地舞动着,不时还来一阵插花表演,场面之热闹、壮观,可谓盛况空前。
部分前来祝贺的省市领导都已经提前到了,人们的脸上带着欣喜之色,热烈地交谈着,对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所取得的骄人成就赞不绝口,诸位领导和后到的路鸣寒暄一阵后,仪式正式开始了,董事长郝祖国首先代表公司上台讲话。
“尊敬的省委常委路鸣书记,尊敬的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协各位领导,女士们、先生们,大家好!春回辽海市大地辽海市新面貌,日暖中国龙神州中国龙万象新。在我们中国龙汽车即将批量走出厂门、市门、省门,甚至国门的大喜大庆的日子里,我们中国龙汽车的工人新村竣工了!”
掌声……
“从今天起,我们中国龙汽车集团的三千户员工就要乔迁到这里,成为这里的永久性居民。在今年年底以前,我们中国龙工人新村的二期、三期、四期住房工程也将结束,我们中国龙的两万新职工和家属将全部搬到这里!再过两年,也就是新世纪初的第三年里,我们原辽海汽车制造厂的四万职工、六万家属也将全部搬过来!到那个时候,我们的工人新村将有15万人口居住在这里!在新世纪里,我们中国龙汽车的工人们,及其家属们,将以一种崭新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第二天的报纸,都以大篇幅报道了这一则新闻,广播台和电视台也都作了专题报道。辽海汽车制造厂,在当年,还只是辽海众多大型国营企业中的小弟弟,可在郝祖国的辛苦经营下,在以路鸣为首的市委领导班子的大力扶持下,通过改制,通过招商引资,通过技术革新,现今的中国龙汽车集团公司,已经超越了辽海市所有的国企和私企,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大哥大,成为了辽海市的一面旗帜、一张名片,辽海市的市民以中国龙汽车为傲。一时之间,中国龙汽车集团、郝祖国成为了辽海市街谈巷议的焦点。一些依然没有摆脱破产阴影的国营企业的职工都在说:为什么我们的公司就没有出现一个郝祖国呢!
85、桃花劫——强行和自己的老总接吻
参加完工人新村的竣工仪式后,郝立京就按照纸条上约定的时间赶到了牛萌萌指定的那家“勿忘我”咖啡屋。这家咖啡屋外观很欧式,里面布置得也很雅致,柔和的灯光,棕褐色的吊顶,枣红色的地板,栗色藤条编成的藤椅,红木的长条桌。当郝立京被服务员带进包厢时,看到里面坐着一位陌生的漂亮女子,他以为自己走错了,连忙说着抱歉,退了出去,脚还没有抽回来,就被里面的人叫住了:“郝总,你别走啊!”
郝立京重新进了包厢,盯着那名女子仔细端详。略施粉黛的女子看上去很年轻,也很漂亮,只是自己觉得很陌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她。犹豫着问:“请问你是……”
“我是刘雪华。”女子眨了一下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郝立京。她修饰得非常好的睫毛,似乎能剪下一弯池水来……
郝立京忍不住惊呼出了声:“天啊!是你!牛……哦,不,刘雪华!”
曾经那位叫做牛萌萌的女子,已经彻底改变了容颜,变得比以前更美了,经过美容医师的修饰,她的五官变得更精致了,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美人。她站起来,拉着郝立京坐到座位上:“郝总,你请坐,连你都认不出我来啦?不过这样也对,如果你能认出我原来是谁,那就糟糕了。”
虽然脸完全变了模样,但声音还是原来那个声音,说了几句话之后,郝立京终于确认了,面前这个女子就是牛萌萌。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叹道:“我不知道该说你很有勇气呢,还是说现代的整容技术实在是高,我真是一点也没认出你来。”
“嘻嘻,所以我今天才要请你来帮我庆贺呀。人家是脱胎换骨重新做人,我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我呀,要彻彻底底地改变自己。”
郝立京这才看到桌上摆放着的一个生日蛋糕,蜡烛已经插好,整整20支,在雪白的奶油上用巧克力写着“生日快乐”的字样。
“哦,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刘雪华摇摇头,眼波如秋水般看着郝立京:“不,今天是我的新生之日。从今天开始,我就彻底告别了以前的牛萌萌,而将以刘雪华的这张脸和身份开始新的人生。”
“原来如此,的确应该庆贺。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买样礼物送给你。”郝立京有些惋惜地说:“也该请慧思一起来,你能重获新生,可都是她的功劳呢,就连你的名字,也是她给你起的……呃,这么说来,你是不是请错人了?”
“不,我没请错人,让我获得新生的人是你。”刘雪华说。
“哎?怎么会是我呢?”郝立京有点茫然。
“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的啊,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人灭口了。也是你把我带向了光明,如果没有你,我无法想象自己还会继续什么样的人生。所以说,现在的刘雪华完全是因你而生的。请为我祝福吧。”
时时被刘雪华那双炙热的眼睛锁定着,郝立京略微显得有些尴尬:“我……其实也没做什么。你看,也从没想过要帮你举行个这样的仪式。”
刘雪华甜甜一笑:“不要紧啊,我请客你出钱不就行了吗?”
郝立京连忙点头应诺:“那是当然。好,那么,我们开始吧?”
点着蜡烛,郝立京用英文向刘雪华表示了祝贺,并说道:“You gained a new life.”(英文:祝你获得新生。)
刘雪华许了愿后,一口气将蜡烛全吹灭:“啊,我刘雪华新生了!”
“Happy birthday to you and have a good time.”(英文:祝你生日快乐、天天开心。)
“谢谢你,郝总,我今天很开心!”说着,刘雪华一口气将高脚杯里的红酒喝了个精光,脸上渐渐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对郝立京说道:“郝总,你知道我刚才许的是什么愿吗?”
“愿望不能说出来吧,说出来就不灵了。”
“嘻嘻,你说得对。郝总,我能不能叫你立京哥啊?”
“这个……可以啊。”郝立京犹豫了一下,爽快地答应了:“我本来也把你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只不过上班时间你还是得叫我郝总。”
刘雪华撇了撇嘴:“是,我知道。那我问你,慧思姐有没有叫过你哥?”
郝立京被问了个莫名其妙,心想那怎么可能呢?除非下辈子自己比郝慧思跑得快一点,早她一步从娘胎里出来,否则永远也没这个机会让她叫自己哥吧?谁让自己比她小呢。
“没有叫过。”哪怕是开玩笑啊,也不会发生那种事吧?郝立京其实在心里蛮为这件事感到遗憾的,正因为年龄上的这么一点点差距,害他一直追啊追,总算花了不少年的时间抹平了那段小小的距离,最终把郝慧思给娶回家了。不过,就算到了现在,已经结婚做了夫妻,有时候慧思还会利用自己年龄上的那一点点差距称呼自己“小屁孩”呢。
“是吗?那就好……”刘雪花抿着唇,笑得十分的开心,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得意。
“我说,刘雪华同学,你可真会吊我的胃口,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把账本交出来呢?”郝立京不失时机地追问。
刘雪华眨了眨眼:“立京哥,如果我把那个账本交给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呢?”
“怎么报答……让我想想……嗯,我可以提升你为资料室主任啊!”
刘雪华摇摇头:“我又不是官迷,我才不干呢!”
郝立京有些丧气,他平生就对付过郝慧思这么一个女人,对其他女人他可以说一点没辙。因为他根本就不懂她们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也懒得花工夫去琢磨那些事。他索性直接问:“你要什么条件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我大学读的是中文,我要给你当秘书!”刘雪华明显有些撒娇式地说道。
“当秘书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补充你的知识,仅凭一点中文基础是做不了我的秘书的,首先你要系统地学习《汽车原理》和《汽车工程》,还有相关的一些机械及动力知识。”
“没问题啊!别看我这样,我的IQ可是很高的。我从今天开始就补!但必须得是你来教我,还有,不管你走到哪里都得把我带上。”
郝立京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她不会是……郝立京答应了刘雪华的要求,但却又十分的谨慎,带着明显的防范:“你是我的秘书,出去办事带着你是应该的吧。至于补课嘛,我可以指点你,但主要还是得靠你自学,因为我的工作太忙,毕竟时间有限,当然,你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去请教设计室里的人。还有,你的慧思姐她肯定乐于教你,而且她也比我会教人,你可以多向她请教。”
“我……我不想麻烦慧思姐。”
“她不会嫌麻烦的,她那么喜欢你。”
刘雪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影,慢慢垂下了眼帘,用几乎不能听闻的声音说道:“立京哥,我们能不能不提慧思姐。”
郝立京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刘雪华抓起酒杯,又一次将刚斟满的酒一饮而尽,她这般豪爽的喝法,看得郝立京有些傻眼。
“立京哥,能不能……”
郝立京把酒瓶从刘雪华面前拿开,从刚才开始她就一个人在那里猛喝,都快把半瓶干红给消灭掉了:“好了,要求在工作中慢慢的提吧,只要不过分,我一定会满足你!但是,今天你必须把账本给我,这件事不能再拖了,这个案子也该尘埃落定了。”
刘雪华仰起脸,眼光迷蒙地说道:“行呀,没有问题!不过,你必须再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你还有什么要求啊?”郝立京有些头痛地问道。刘雪华一再拖延,一再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他的耐心快用完了。
刘雪华用手指比划出很小的距离:“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郝立京看出她已经有些醉了,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好,你说吧。”
“立京哥,请你把眼睛闭上。”
郝立京皱了皱眉:“这么复杂啊?好,我闭上眼睛。”
抱怨归抱怨,为了那个账本,郝立京还是从命地闭上了眼睛,他在心里不断地劝着自己,再忍一忍,再忍一忍……然而,郝立京万万没有想到,在他闭上眼睛后,刘雪华突然抱住了他,并将她柔软湿润的嘴唇贴在了他的嘴上……
郝立京的身体猛得震了一下,脑子里白光一闪,随即便条件反射般地一把就将刘雪华搡开,由于力气过大,刘雪华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郝立京气得浑身发抖,瞪圆了眼睛怒视着趴在地上的刘雪华。
“立京哥,我喜欢你,你能接受我吗?”刘雪华并不害怕,她迎上郝立京的视线,几乎是喊一般地说道:“我喜欢你!”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郝立京迈开大步,从刘雪华身边跨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你别走啊,立京哥……”刘雪华捂住了脸,苦涩的泪水从指缝中慢慢渗出……
86、甘心情愿做情人的女孩
中国龙汽车新产品设计中心的展览大厅里,展示着各种型号的小汽车,其中不乏国际知名汽车品牌的几款实用车型,而就在大厅对面的一个展览室里,陈列着一辆辆造型别致的小汽车模型,这些模型制作得非常精美,每一款都有独特的风格。郝立京正在陪着黑一海参观这些模型。手机突然响了,他赶紧走到门口接起电话:“你好,我是中国龙汽车新产品设计中心郝……哦……是你啊,你哭什么呀?”
电话是刘雪华打来的,还没开口,她就已经泣不成声了:“立京哥,你告诉我……我究竟错在哪里了?”
郝立京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转头看了看正在专注地盯着车模深思的黑一海,悄悄离开展览室,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耐着性子说道:“好,我来告诉你吧,你错在哪里了。第一,你一点儿都不尊重我,没经过我的允许就……”
“立京哥,那是我的真实感受,是我的本能反应!我喜欢你,我想亲近你,我想成为你最亲近的人,我那样做有什么不对吗?爱一个人有错吗?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我给别人当过情人……你嫌我脏……”
郝立京有些烦躁地对着电话吼道:“你错啦!我没有看不起你,什么情人啊?我从来没有那样说过吧。而且这些不是全都过去了吗,你自己还提那些干什么?我现在是在跟一个叫刘雪华的人说话,你知道不知道!我再告诉你犯的第二个错误,你这样做也是不尊重你自己!”
“立京哥,你要是真的没有看不起我,你就不要这样对待我,你就接受我吧!”
“你要我怎么对待你?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不可能接受你的感情的,我是一个感情专一的人,我已经有妻子有爱人了!”
“立京哥,你就这么狠心吗?你就这么对待一个真心诚意爱你的女人吗?啊……我替你说吧,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就是看不起我这个破烂货!”电话那边传来了一阵号啕大哭。
郝立京对着电话筒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但最终他还是尽量地用最温和的声音说道:“刘雪华,你不要哭了!你听我说,你不要这么贬低自己,你仅仅是一个走错了路的大学生,你还很年轻,很聪明,你的人生路还很长,未来是充满光明的……好好好,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就直接告诉你。我和慧思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没有人能比我们的感情更深,也没有谁能替代她在我心中的地位,这个世界上,我只爱她一个女人,我的心里不会再容下别的女人了!”
刘雪华绝望地大哭了起来,近乎哀求地说道:“立京哥,我知道你和慧思姐的感情很深,我也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家庭,我只是希望你能把爱分给我那么一点点而已,就算是施舍好不好,你不要把话说绝了,行吗?”
郝立京冷冷地说道:“你不要心存幻想了,我不是为了让你放弃才故意这么说的,我也和你一样,说的是真心话。我没必要骗你。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这也是对你好!”
说到这里,郝慧思推门进来了,郝立京给她打了个坐的手势,解脱一般地对电话那头说:“对不起,我还有事,你也不必用那个账本要挟我了,对不起,帐本我不要了,行吧?再见!”
郝慧思把一份文件推到了立京的面前:“急件。”
郝立京挂上电话,拿起中性笔在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看他签完,郝慧思轻轻叹了口气:“是萌萌……哦是刘雪华的电话吗?”
郝立京点了点头,眉头紧皱,一声不吭。郝慧思走过去轻揉他的肩,柔声说道:“立京,你不是说那个账本很重要吗?你这么做会不会太绝了?万一要是要不出来,咱们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郝立京有些气急败坏地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放:“还是先别管她了,慧思,走,我们去干活。”
郝慧思跟着郝立京走出办公室,在他身后轻声说:“立京,就算你不接受她的心意,也可以对她好一点呀,毕竟人家是个弱女子嘛。”
郝立京一下转过身来,对着郝慧思吼道:“我对她够好的了,你们还要我怎样啊?”
郝立京心想,自己现在这样做,难道不就是对她好吗?郝立京清楚,在男女之事上,要拒绝就干脆拒绝,千万不能有一丝心软,千万不能拖泥带水,给对方还有希望的假象。在感情问题上,就是应该快刀斩乱麻,往往拖得越久,伤的就越深。给一个人希望,最后再亲手扼杀希望,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郝立京知道,刘雪华是感觉自己无助,所以她想依赖自己,刘雪华感觉自己救过她,所以她要报恩,但是她怎么就不想一想呢?这么做不是在破坏他和慧思温馨甜蜜的新婚生活吗?
87、夕阳无限好
自从骆子复出以后,骆子茶馆的门前又恢复了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下午说书时间快到了,人流从四面八方不断往这里涌,很快茶馆里就座无虚席了。门外海报上写的是“今日说书——杨家将;表演者:‘快板王’——骆子”。骆子依然延续着自己的老传统,在开场之前都会来一段即兴快板,热热场子:
“市上领导车子好,
不是丰田是蓝鸟;
县委书记也不差,
起码是个桑塔纳;
区委书记穷烧包,
给个吉普还嫌孬;
乡镇干部也有车,
好歹是个双排座;
村里干部一片天,
整个‘电驴子’乱转转。
不论官多大,
都买桑塔纳;
不管那一级,
都要坐奥迪。
别看厂子小,
厂长有蓝鸟;
不管什么级,
都来坐奔驰;
企业亏了钱,
照样坐本田;
没有工资发,
照样桑塔纳……”
在贵宾间里,坐着章小凤和黑一海,黑一海还是第一次来听骆子说书,由于之前忙于新产品的试验、定型工作,一直没有抽出空来看骆子,他心里很是内疚。
“小凤,骆子现在的病情怎么样?”
“时好时坏,但只要一上台,就啥病也没有了。下了台,就开始疯疯癫癫了。”
“小凤,多亏了你啊!要不是你,骆子恐怕早就离开我们了。”
“哈哈哈,这倒是真的。大哥,你是知道的,骆子哥这个人嫉恶如仇,说快板得罪了不少人。你想想,他能从文革中活过来,不容易啊!”
“是啊!不过还是要注意点,虽然如今不像过去那样抓小辫子乱戴帽子了,但别有用心的小人还是随处可见。之前的事也是个教训,小凤你得劝劝他,你的话他能听进去,给他说说,说快板没关系,但最好别太有针对性,不要把矛头指向某一个具体的人。”
“大哥,你就放心吧,现在骆子哥有我这个经纪人,还有老郝这个保镖,他没问题的。另外,大哥,你要常回家吃饭啊。本来是要你和我们一起住的,但离你们公司太远,上班不方便。知道你和慧思他们一起住我就放心了,可我听慧思说,你老不回家吃饭,这个星期也是,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回家了。你年纪大了,不比年轻的时候,要好好保重身体,饮食上一定得跟得上,睡眠也得保证好。把身体维护得好好的,你才能为中国龙汽车、为辽海、为咱们的国家多作几年贡献啊!”
黑一海听了哈哈大笑:“慧思这个孩子,竟然跑到你这里来告状了啊,她还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再就是告立京的状呗。”
“他告立京什么状?又出什么情况了吗?”
“能出什么情况啊,小两口一起过日子哪能没有摩擦啊,其实我都知道,慧思每个星期跑我们这里来告状是假,陪我们唠嗑才是真,你说这孩子怎么那么会疼人呢,她真的像极了子惠嫂子,那样貌,那心性,万里难挑一啊,我们立京娶到她算是有福气了”章小凤万般感叹地说道。
“那孩子也有她的缺点,就是太替别人着想了,有时候甚至忽略了自己。”黑一海说道。
“是啊,立京这孩子大大咧咧的,做事又风风火火的,想干啥就干啥,不太会为别人着想,就像我。”
“是啊!立京很有你的做事风格。其实,咱们一家人大都是这样子,太性情了,没有多少城府。这里面就是祖国好一些,做事比较圆通,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
“这个祖国,脾气是越来越不像我了,嘿,要不是他样子像极了我,而且还遗传了他爸的那副身板,人家还以为我年轻的时候不守妇道呢!”
黑一海怪嗔:“小凤,你在胡说什么呀?”
章小凤哈哈大笑:“大哥,我跟你开玩笑呢!老郝都没生气,你生啥气哟!”
“也亏得我一湖兄弟的脾气好,你们这算是正好互补啊。我看设子的性子和一湖简直一模一样,也是个闷葫芦。”
“你说得一点没错,但设子虽然性格像他爸,可本事比他爸大多了。”
两人说笑间,骆子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茶馆老板带着骆子走了进来:“章师傅,黑总,我把骆子师傅给你们带来了。你们老几位难得碰面,好好聊聊吧,今天的茶水点心全都免费。”
“哈哈哈,那敢情好,谢谢你了,老板。”
章小凤把视线移到骆子身上:“骆子哥,今天怎么样,表演得还顺不?”
老板抢在骆子前面说道:“听听那震天响的叫好声就知道了,那叫一个好啊,简直就是好得没话说。口齿清楚,抑扬顿挫,声情并茂,骆子师傅就是个天才的艺术家,简直就是为那个舞台而生的!”
“骆子老弟,看来你和说唱艺术有缘啊!”黑一海起身让骆子在章小凤身边坐下,骆子呆呆地听着他们的话,表情木然,并没有什么反应。
章小凤有些担忧地问他:“骆子哥,身体怎么样,要不我们回家吧?”
骆子一听到这样的话,就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回家……哦……回家。”
黑一海按住骆子的双手,直盯着他,问:“老骆,我是谁?”
骆子瞪着黑一海看了半天,神情有些迷惑:“我……我认得你,你是……你是……”
黑一海摇了摇骆子的肩:“我是你的大管事,想起来了吧?”
“大管事?”骆子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恐惧,转身抓住章小凤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哦……哦……小凤,他是小日本……你快打啊……”
黑一海听了哈哈大笑,然后指着自己的大腿,问:“我的骆子兄弟啊,到现在,我这条腿遇上阴冷的天气还疼,当年就是让小凤给打的,还打?你还不放过我吗?”
章小凤面带歉意地安抚骆子:“骆子哥,一海大哥不是日本人,他可是好人,是好人啊!”
骆子停下不安的挣动,望望章小凤又望望黑一海,喃喃地说道:“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中国人,你是好人,当初你还设法保护过小凤呢。”
黑一海的眼中有了些许泪影:“对呀,我们两个那时候关系很好啊,经常在一起研究曲子,一个唱一个和,你还叫我大哥,你难道全忘啦?”
骆子的眼睛逐渐变得清澈起来:“哦,对,你是大管事,但你不是日本人,你是中国人,你是我的朋友,你是……”
黑一海激动地握起手骆子的手:“骆子兄弟,我是你大哥啊!对不起……都是大哥不好,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苦……”
“不,不……”骆子使劲地摇摇头,伸出双臂,颤抖着抱住了黑一海,泪水在他布满沧桑的脸上肆意奔流:“大哥,我们……总算是见上面了……”
老哥俩终于相认了,章小凤在一边擦着眼泪:“骆子哥,你又好了吗……你真的是受苦了……”
“这下好了,皆大欢喜了,各位,应该高兴不是吗?”老板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出人间的悲欢离合,鼻子也有些酸酸的,感动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最后,他见几位老人在那里抱头痛哭,老泪纵横,心下实在不落忍,就出声相劝了:“大家好不容易聚齐了,多不容易呐,乘着这机会,喝两盅怎么样啊?”
“老板说得对,咱们应该高高兴的,过去的事就不再提了。多想些开心的,骆子哥,你是不是全都好啦?”
“都好了,小凤,让你担心了。”骆子微笑着说道,章小凤一见他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笑容,眼睛又是一热,骆子哥是真的好了,否则他不会像当年那样对着自己笑,这笑容曾经给过自己多少温暖和安慰啊,这笑容支撑着自己度过了多少最艰难的日子啊,这笑容就像烙印一样,早已经深深地留在了自己的脑海里。
“好了就好……骆子哥,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你还记得吗?你睡着的时候都听到了吗?”章小凤问。
“我都听到了。”骆子欣慰地说:“我知道你一直都陪在我的身边,一直在跟我说话,生怕我睡过去。你说立京和慧思结婚了,还说设华媳妇怀上了。”
“是啊,郝家最近的大喜事就是设华媳妇马上要生啦!”
88、噩梦降临
这说巧也巧得不得了,章小凤这边刚给骆子报了这个喜讯,那边吴飒飒就被送进了医院。一接到电话,章小凤就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说着说着,喜事就登门了,飒飒要生了,咱们赶紧去医院吧。”
当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就见亲家老两口正守在产房门口急得直打转。
“亲家,飒飒进去多长时间了?”
“快一个小时了。”
“设子呢?”
“还在厂里,我已经通知他了。”
说话间,郝设华穿着工作服急急忙忙地跑了来:“妈,怎么样?”
章小凤笑道:“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是厂长把我赶来的。”郝设华有些不知所措地摸着后脑勺说。
“原来你也有急的时候啊。”亲家母对这个女婿多少是有点意见的,老婆在家肚子疼的直打滚,最后还是打电话叫来父母帮忙送的医院,做丈夫的却始终不见人影。虽然女儿一个劲地替设华说话,说厂里太忙,可这个时候了再忙也得抽出空来看一下吧?
“对不起,妈……”
骆子笑道:“亲家母,设子都快奔50的人了,他能不急吗?”
郝一湖掐着指头算了一下:“设子是54年的,现在已经整整46岁了。”
章小凤哈哈笑道:“是啊,眼看着祖国都快有孙子了,设子还没有把儿子生出来,他着急是应该的。”
这边郝立京和郝慧思也接到了电话,郝慧思忙完自己的事,过来找立京,却看到他还趴在电脑前修改图纸。
“立京,你快点,已经下班了,我们还要去医院呢,这可是咱家里的大事。”
“去医院?慧思,去医院干什么啊?”立京抬起头,一脸迷茫地问。
“二婶在医院生小孩呢,难道你忘了?”
郝立京一拍额头:“你看看我这个脑袋,这么大的事我居然给忘啦!”
郝慧思轻笑一声,揶揄道:“能不忘吗?你现在满脑子都是哥哥妹妹哟!”
郝立京浓眉一竖:“慧思,说什么呢?”
一旁的设计人员忙替自己的头儿说话:“慧思姐,这你就冤枉我们主任了,我们主任的脑子里啊可装的全都是你,其他的妹妹哪怕是想见缝插针也没那个机会哩!”
“是啊,慧思姐,你就放心吧,别说是一个妹妹,就是来上一个连的妹妹也不可能把你从我们主任的心里挤出去!”
郝慧思笑道:“你们也放心吧,我在开玩笑呢!”
郝立京麻利地收拾完最后的工序,敲下储存键:“好了,完工了!慧思,别理这帮满嘴八卦的家伙。”
“主任,这么快啊?”
“那还用说,咱们主任那可是呱呱叫的强中手啊!”
“好了,你们别拍马屁了,赶快干完自己的活,尽早下班,今天我就不陪你们加班了。”立京笑着关上电脑。助理非常及时地端来了一杯正冒着热气的咖啡,“头儿,提神咖啡,我这马屁应该拍得很到位吧?”
郝立京两眼大放光芒,接过咖啡:“啊,工作之余来杯咖啡,真是过瘾啊!”
郝慧思过来在他的腰跨上狠劲拍了一巴掌:“立京,二伯都快50了,也算是老来得子,眼看着咱们可爱的弟弟或者妹妹就要出生了,你还在这里喝什么咖啡啊?赶紧走!”
郝立京连忙放下咖啡:“对,老婆说得对,我这就走!”
去医院的路上,郝慧思开着车,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立京,你猜猜,二婶生的是儿子还是姑娘?”
郝立京毫不犹豫地说道:“我猜一定是个儿子。”
“你这么肯定?我怎么就觉得是个姑娘呢?”
“我凭直觉得来的结果是儿子。”郝立京自信满满地说。
郝慧思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你,你的直觉根本就没准过。不然我们打个赌吧,行不行?”
“行啊,赌什么?”
“要是儿子,我奖你做一个月家务!”
“什么呀?这哪是什么奖励,这根本就是惩罚啊!”
“我告诉你立京,在我面前,你永远赢不了!”
“你……”
“注意,我在开车!”
“好好好,你开好车,你说,要是女孩呢?”
“要是女孩的话……”
“我罚你做一个月的家务!”
“那可不行!”
“总得有一个说法吧。”
“说法有啊。”
“说说看。”
“我说了,你可必须得执行!”
“你都还没说,我怎么执行啊?”
“你得对刘雪华好点!你还要从她那里要东西呢!”
郝立京一下子没有了情绪,扭开脸去,看向窗外:“慧思,我们不说她,好不好?”
在等候了长达四个小时之后,产房里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十分钟后,一位护士出来了:“生啦,你们都听到了吧?”
章小凤赶紧推着轮椅到了门边:“哈哈,听到了,这么大的声音,一定是个儿子,是不是?”
“没错,是儿子!”
郝设华突然一下跳了起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激动万分地自言自语道:“我们郝家又一个工人诞生啦!”
“是啊!设子,你好有福气呀。”
“这下好了,都全了!全了!”
“是全了,全了啊……”
章小凤看向身边的骆子,轻声说:“骆子哥,这也是你的孙子啊。”
89、“红杏出墙”带来的烦恼
等郝立京和郝慧思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剩下吴飒飒一个人了,其他人都不在了。他们两个感到很奇怪,大家不围着产妇嘘寒问暖,都跑哪儿去了呢?
郝立京忍不住问:“哎,二婶,我二伯和爷爷他们呢?他们怎么回事,怎么能把你一个丢在这里呢?”
吴飒飒疲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虚弱地说道:“他们都去酒店吃饭了。”
郝立京大为惊讶:“什么?不会吧!这个时候,我二伯他应该陪着你啊!你怎么能离得了人呢?去酒店吃饭,亏他也做得出!”
郝慧思悄悄摇了摇郝立京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说不定我二伯已经回来了呢,他会给二婶送饭来的。”
郝立京看到吴飒飒眼中隐约有了泪影,连忙改口说:“哦,也是啊。”
看着吴飒飒的表情,郝慧思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她偷偷扯了扯郝立京的衣襟,示意他出去说话。
出了病房,郝慧思说:“你赶紧打个电话,问问一大家人在哪儿呢?”
郝立京打电话问清了大家在哪个酒店哪个包房,然后两人便匆匆赶了过去。
郝慧思和郝立京一进酒店包厢,就发现大伙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悦的意思,一个个都阴沉着脸不说话。
“你们这是怎么了?”郝立京更加莫名其妙了,转着圈地问大家:“医院不是说母子都平安吗?咱们郝家又添了人丁,这是多大的喜事啊!怎么都一个个沉着个脸呢?”
黑一海摆摆手:“立京,慧思,就等你们呢,快坐下吧。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小凤,你说几句吧。”
章小凤怔了怔:“还是大哥说吧。”
“小凤你让我说什么,我一听到设子媳妇生了……顺利产下一个男孩,就赶着来贺喜了。谁知道一来就见你们一个个的苦瓜脸,应该最高兴的设子还给我在那边生闷气,我真的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谁来告诉我一下呢?”
郝立京耐不住性子,站了起来:“是啊,二伯,你什么意思,把二婶一个人扔在病房里,我还以为你是给我二婶弄吃的去了呢。结果你却窝在这里,还一脸的委屈,到底怎么啦,这是?”
郝设华突然直起脖子大声说道:“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黑一海和郝立京、郝慧思全给吓了一跳:“什么?怎么可能呢?”
黑一海沉下脸:“设子,这样的话可不敢胡说!”
郝立京也接上说:“是啊,二伯!”
郝慧思的脸都白了:“二伯,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二婶她……”
郝设华猛地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我说的是真的!”
郝设华的这一拳力道很大,震得桌子上的杯盘碗碟“叮叮当当”一阵乱颤,同时,所有人的心也都跟着颤个不停。
二稿与2013/10/22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