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步沙

六 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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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部大院擠滿了人,都是報名去義務植樹的,裏麵就有我大舅舅和大舅媽兩口子。一場沙塵暴生生奪走了寶娃表哥,舅媽幾乎哭瞎了眼睛,悲劇卻無可挽回,那個年僅八歲的生命帶著親人無盡的懷念化作了一杯黃土。這一切,都是可惡的黑風暴惹的禍!在哀戚傷痛中萎靡了這麽長時間,再走出家門時又到了一年中風沙最猖狂的時節,他們這才深深理解了我爹的心思。現在回頭再想一想我爹的話,舅舅便覺得萬分有道理,“我們活著不就是為了娃娃嘛!沙漠治不好,妖風就止不住。”我爹說的話字字敲打在他的心上,所以,舅舅決意治沙,大約也是有一份對風沙刻骨的仇恨在其中。

和生和史金泉坐在條桌前做登記,一遍遍地告訴報了名的人幾月幾號進沙漠。

我爹滿意地看著院裏的人群,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對防沙造林的認可並樂於加入,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八步沙荒漠一寸寸變成綠地的動態景象。

老場長笑著接過我爹遞給他的煙,他對我爹的誇讚從來不吝口舌:“高山,你這招真高!過年鬧社火時宣傳得也到位,沒想到能吸引來這麽多人!”

“人多力量大嘛!動腦筋和幹活都一樣,人多了就能想出辦法來,這是大家的功勞。”我爹骨子裏有如泥土般實誠。

老場長吸著煙跟我爹嘮叨,他昨天也見了雒老漢,聽了他想要退出林場的請求。毫無懸念,雒老漢在他那兒也碰了一鼻子灰。當初六家聯合承包時有約定,哪有說走就走的道理?不過,他聽說雒老漢讓我爹給說轉了,要讓小兒子來頂替,老場長就氣順了很多。

我爹還是有些擔憂,雖說他看好雒興國,但就怕那娃娃才出學校門,年紀太輕吃不了苦。

老場長微有懊惱,在我爹跟前繼續嘮叨“老雒呀真是年紀越大臉皮子越薄了,他是活出花花心思來了。看林子、護林子,打架罵仗不是常事?就他老臉值錢?在八步沙護林,哪有不得罪人的道理?難怪你爹夜黑裏來找我抱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