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爷就是阎埠贵,红星小学的语文老师,文化程度中上,尤其擅长咬文嚼字。
不过他正经本事没多少,家里的算盘倒是打得啪啪响。
李治国对他还算客气。
毕竟当初进文化局的时候,他请教过三大爷多次文学上的问题,取过不少经。
直到现在也如此。
如果说李治国和认识的姐姐、阿姨们是管鲍之交、忘年之交的话。
他和三大爷就是点头之交。
没错。
所谓点头之交。
就是李治国塞钱塞小礼品,而阎埠贵这三大爷则频频点头,回头再顺手记到账本上。
只有技巧,没有感情。
不过两人交情确实不错。
此时,阎埠贵正躺在竹制的旧式躺椅上,用报纸遮着脸纳凉。
听到李治国的声音后,他头也没有抬,只是一动不动地答道:
“是治国啊……”
“你这话说得不对,你三大爷我一直这么精神。”
“看在咱俩交情不错的份上,我传授你一个口诀,仔细听着。”
李治国见状顺手搬过一个小板凳,坐到阎埠贵身旁,并顺手塞过一点“小意思”。
“您说,我听着呢。”
“这是局里发的酒票,用不完,不成敬意。”
然而。
阎埠贵依旧躺着,只是攥着酒票,鼻子轻轻一嗅。
“哟,女同志手里得来的酒票!”
“这确实不成“敬意”,简直不像话……”
“算了,我这人论迹不论心,这份心意我心领了。”
李治国只是微微一笑,顺势“恭维”道:
“三大爷,您可真是神了,都没打眼瞧都能看出那酒票的来历,真是越来越明察秋毫了,怎么练出来的?”
阎埠贵这时才起身,取下脸上的报纸,抄起挂在上衣口袋的老花镜,脸上露出一脸得意之色。
“这就跟我说的口诀有关,你也算我半个徒弟了,接下来说的话你可得竖起耳朵听着。”
“春听鸟声……”
“夏听蝉声……”
“秋听虫声……”
“冬听雪声……”
“松下听琴,月下听箫!”
“涧边听瀑布,山中听松风,觉耳中别有不同!”
李治国听阎埠贵吟了一遍后,苦着脸说道:
“三大爷,您可别蒙我,这念的明明就是清代张潮的《听声》,我半年前就看过了。”
“这也算口诀?”
阎埠听到这话,哂笑一声,“急了吧?”
“治国啊,看过和学会是两个概念,你这一年看的书倒是不少,但是都是好读书不求甚解,博而不精。”
“起码有五成的书你都没有念透。”
“我刚才念的是传统的修心口诀,精妙无穷啊。”
李治国听后点了点头,又往阎埠贵手里塞了几张钞票后,才好奇地问道:
“怎么说?请您明示,我自己悟可能几年都悟不出来。”
阎埠贵收下钱后,这才松口。
“能有自知之明,你已经比超过大多数人了。”
“你小子这么上道,我就给你讲讲我这不传之秘,你可别往外头乱传啊,不然万一你学艺不精,坏我名声。”
李治国点头:“放心吧,我一向守口如瓶,从您这儿学的本事,我从来没有外传过。”
阎埠贵这时直接起身,招了招手,“进屋说。”
随后两人进屋,阎家紧闭门窗。
然后,一老一少坐到炕上。
当然,并不是像武侠小说中一样双手相对,再传授百年功力……
阎埠贵像古人一样正坐在凉席上,拿出一本书递给李治国。
“这本书是讲冥想的,你回头好好看看,看完了记得还我。”
“不过你不看也行,有冥想这个概念就够了。”
李治国正样正坐,收下书后点了点头,问道:“这儿没有外人,我就喊您一声师傅。”
“只不过,现在时代变了,我就不来磕头拜师那一套了,但是该‘孝敬’师傅的一样不会少。”
阎埠贵笑着摆手道:“行,我现在是人民教师,也不喜欢那一套,心意到了就行。”
“你要是跟我一样精神抖擞,其实非常简单。”
“就是闲的时候就按《听声》上说的顺序来听,想象春听风声夏听蝉声这个过程,不用贪多,反正过一轮就足够了。”
“等什么时候你能真的在脑子中听到声音,并想象到画面的时候,你就练成了。”
“别的不说,耳朵绝对灵光,身子骨也肯定硬朗。”
“等火候到了,你不用按口诀来,想听什么声就听什么声。”
“跟食补中讲的以形补形一样,听什么补什么。”
“悄悄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听隔壁女人洗澡的声音,最后练到画面都纤毫毕现。”
“啊?”李治国有些无语。
真没想到,阎埠贵衣冠楚楚的,竟然是个老不正经的。
不过他还正好就好这一口儿。
“师傅,那……那他妈的都能练?”
“当然了!”阎埠贵眼神坚定,“不然你以为我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怎么来的?”
“这秘法我连我儿子都没告诉,治国,你懂我意思吧?”
李治国听后当场露出“狼狈为奸”的笑容。
“懂,师傅您放心吧,我以后发达了,一样会孝敬您。”
“苟富贵,不相忘!”
“好好好!好个苟富贵不相忘!真是好徒弟啊。”阎埠贵笑得非常慈祥。
“唉,可惜解娣太小了,不然给你做媳妇岂不是亲上加亲?”
听到这话,李治国嘴角直抽搐。
他都二十岁了,那阎解娣才刚上一年级……
这差得都超过了一轮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
主要是……犯法啊。
解放后也早就不准童养媳了。
李治国当场转移话题。
“师傅,您今天怎么没上课啊?”
阎埠贵听后长叹一口气,喝了口茶后便抽起了旱烟。
一阵吞云吐雾之后,阎埠贵才后知后觉地打开了窗户。
吸烟的人基本上都这毛病。
就算注重“养生”,该抽的烟那是少不了一点儿。
“治国啊,师傅最近也不好过啊。”
“最近评语文组组长,本来十拿九稳,可是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冉老师……就是冉秋叶,棒梗他班主任,你知道吧?”
李治国听后搜刮起前世记忆,片刻后才从记忆角落找到一个身影。
“哦,冉老师啊,我知道。”
“可她不是刚毕业没几年吗?难道她都能跟您竞争语文组组长了?”
阎埠贵放下烟袋,更加哀声叹气。
“你小看她了,她简直人不可貌相啊,短短一年,她就把一个差生班带成了尖子班,而且还在校刊上发表了不少有关语文教学的文章,还得到了教育部领导的点名表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