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因为通知的及时。
南城的普通百姓昨夜全部被疏散进了内城，几乎没有一个人受到兽潮的袭击。
一夜过后，这些百姓看着一片狼藉的城墙，和城墙下散落的残肢断臂。
心里之前对武者阶层的嫉恨和隔阂，竟不知不觉消散了不少。
人心都是肉长的。
武者的地位是高。
平时也没少仗着身份地位，欺负这些苦哈哈老百姓。
可兽潮来袭的时候，也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武者，用生命保护了他们的安全。
说不清谁对谁错，也说清谁欠谁。
对着满目狼藉的战场失神了一阵之后，所有百姓自发组成了一个个小团队清理了起来。
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该埋的埋。
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一道人影悄悄进了赵家。
……
“赵老爷子，晚辈不请自来，叨扰了！”
只是寻常的一拱手，缠在陈睿肩膀上的绷带便渗出了大片鲜血。
显然，昨夜一战，陈家负责守卫城墙上的战况，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赵卫国似乎早预料到了他会来。
只是在目光扫过他肩膀处的那片血色时候，花白的眉毛微微抖动了一下。
“陈贤侄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请坐吧！”
陈睿面色从容。
坐到客座上之后，眼带笑意地看向站在赵卫国身旁的李黯。
“想必这位就是赵老爷子新收的高徒吧？”
“昨夜一战，李黯兄弟斩杀玄阶中级虎王，喝退兽潮的壮举，真是让陈睿心驰神往啊！”
“年少有为，佩服！”
李黯平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陈家主过奖了。”
“我跟陈建是同学，按辈分来说，我应该叫您一声叔叔。”
“兄弟这种称呼，晚辈可不敢当。”
陈睿闻言，脸上顿时带上了些惭愧。
唏嘘一叹：
“唉！”
“李黯兄弟不愧是赵老爷子的爱徒，这份懂礼守节的气度，当真让陈某佩服。”
李黯沉默。
赵卫国眼中写满了自得。
捋须轻笑道：
“贤侄把他捧得太高啦！”
“贤侄只手撑起陈家偌大家业，这份能耐也算当世少有。”
“就是你这性子太过低调。”
“要老夫说，你也就三四十岁的年纪，正处在年富力强的时期。”
“该张扬的时候，还是要张扬一些的好。”
“身为武者，自然得有武者的意气。”
“总是算计些有的没的，难免会落了下乘。”
这番话有敲打陈睿的意思。
他听懂了。
这些年为了撑起陈家，他从原本那个意气风发的热血少年，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精于算计的家族族长。
可没办法！
陈家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他不能让家族从他手衰败。
这也是他昨天听了陈六的谏言之后，决定插手赵、王两家之事的原因所在。
可现在……
看看李黯。
这神完气足的模样，都不用细想。
王无敌那老小子，肯定是追杀不成，反被赵家人联手给弄死了。
“唉，赵家的崛起已经势不可当了。”
心中轻叹一声。
陈睿整理好思绪。
“是！”
“晚辈受教了！”
一脸受教的点点头。
之后，转头看向李黯，语带歉然地道：
“李黯兄弟。”
“昨天还是陈建那孩子从武院回去之后，从他嘴里我才得知，原来你们竟是同窗好友。”
“早知我们两家有这层关系，我说什么也不会赞同五叔、六叔的建议，帮王家武者一起去凶兽森林搜寻你的踪迹了。”
“好在李黯兄弟吉人天向，逢凶化吉。”
“更是在昨夜的兽潮中大放异彩。”
“否则的话，以陈睿这番险些葬送我人类未来希望的举动，就能让陈某羞愧地以死谢罪了。”
这番话尽显老油条的智慧。
轻描淡写地把责任推到了陈五和陈六身上，把自己的责任摘了个干净。
看着面带歉意的陈睿，李黯心中晒然。
这种墙头草一般的家族，既然已经得罪了自己，他原本是想找个机会随手灭掉的。
可赵老爷子不同意。
……
“小黯，以你的天赋，将来的舞台必然是整个人类的最顶端。”
“和凶兽对抗的使命，将来也必然会落到你的头上。”
“到时候，人类之间的仇恨，你再回头看时，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陈家有错，但错不至死。”
“而且，南城也需要陈家的力量。你早晚会离开南城，去往更大的舞台。”
“到时候只凭借赵家的力量，想要在随时可能出现的兽潮中守住南城，怕是捉襟见肘。”
“昨夜一战，就是前车之鉴。”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格局和眼界都要放得长远一些。”
“你好好思量思量吧！”
……
这是赵老爷子在昨天知道他实力进阶到玄阶之后，沉默良久给出的谏言。
李黯听进去了。
老爷子有交代，再加上他毕竟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倒还落了不少好处。
所幸也懒得跟他们计较了。
收起思绪，李黯轻轻摇了摇头。
“陈世叔言重了。”
“相比凶兽对人类的威胁，家族之间的些许芥蒂完全不值一提。”
“而且，就像陈世叔说的那样，只是误会罢了。”
“晚辈并没有放到心上，也请陈世叔不要太过自责了。”
陈睿大喜，心中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李黯兄弟果然气量惊人。”
“不过，此事毕竟是我陈家有错在先，不做出些补偿，陈某心中实在难安。”
“等过些时日，赵老爷子为李黯兄弟正式举行拜师大典的时候，陈某必定送上一份大礼，以表心意。”
李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赵卫国满意一笑，轻轻摆了摆手。
“既然误会已经解开了，那闲话就先说到这里吧！”
“贤侄，老夫看你这伤势可不算轻。”
“难道昨夜陈家守卫方向的城墙，遭受的攻击比北门还要猛烈不成？”
陈睿正了正神，轻轻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
“只是东西两侧的战线太远，我陈家人手有限，没办法把兽潮彻底挡在城外。”
“后面一个不小心，被溜进城里的一头蜥蜴凶兽偷袭，这才受了些小伤。”
“说到底，还是我南城的势力太过单薄了。”
赵卫国闻言，神情顿时变得郑重了不少。
“兽潮竟然是分三个方向进攻南城的吗？”
“老夫还以为……”
“贤侄昨夜为南城守住两道城墙，此举堪称大义了！”
“就是不知，陈家昨夜战况如何？可有武者折损？”
陈睿摇头。
“陈家也不过是尽身为武者家族的本分罢了，当不得老爷子夸赞。”
“折损的话……”
“唉！”
陈睿喟然一叹。
“戎戍传回消息及时，陈家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所以损失倒是不大。”
“就是可惜了王家……”
“这次兽潮规模虽然不及当年，可内里却有不少实力强劲的凶兽。”
“想那王家武者，在有王老爷统率的情况下，还几乎全员折损在了兽潮之中。”
“兽潮的恐怖，便可见一斑了！”
赵卫国双眼微眯，扭头和李黯对视了一眼。
随即也跟着一脸惋惜的感叹一声。
“唉……”
“想不到王老匹夫竟会折损在这场兽潮之中……”
“他这一去，王家剩下的旁支，恐怕守不住王家的家业。”
“数百年的武者家族，竟因为一场兽潮衰落，当真令人扼腕！”
陈睿跟着一叹，一脸的悲天悯人。
“是啊！”
“就是可怜那些王家的旁支族人了。”
“之前就没有享受过太多家族的庇荫，之后又可能会因为王老爷子的逝去而遭人惦记。”
“以后的生计，怕是难了。”
赵卫国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轻笑一声。
“这有何难？”
“赵、陈、王三家同为南城武者家族，理应尽到守望相助的责任。”
“王家旁支族人以后的生计问题，便交由赵、陈两家解决如何？”
陈睿眼神一喜。
“晚辈原本便有此意。”
“却不料竟跟赵老爷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晚辈打算从王家旁支的族人里面，挑选一批有武者天赋的人才，充当将来守卫南城的后备力量。”
“至于剩下的族人，大多是一些只会做些生意的普通人……”
“陈家在经商一道不算擅长，可能就需要赵老爷子出面帮衬着解决了。”
赵卫国捋着胡须，哈哈一笑。
“哈哈，好说！”
三言两语，赵陈两大家族，便完成了对王家残余势力的分割。
一个要钱，一个要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黯在一旁看得一阵无语。
“人家王无敌刚死不久，攒的那点儿家底就被你们给盯上了。”
“啧啧……”
“这些家族的掌舵人，心可真脏啊！”
心里正嘀咕着，一道略显跳脱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了起来。
“小师叔，您在吗？”
“我帮您把东西弄回来了！”
李黯心中一动，低头朝赵卫国恭声道：
“师父，是赵威回来了。”
“我出去看看，省得他莽撞闯进来，打扰到你们的谈话。”
赵卫国笑着点了点头。
“去吧！”
朝好奇看过来的陈睿礼貌性地点了点头，李黯脚步轻快地出了客厅。
看着李黯离开的背影，陈睿心里嘀咕了一句：
“把东西弄回来了？”
“什么东西值得他这么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