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就溫度或氣氛而言,這間臥室都冷得很,難怪貝萊有些發抖。這麽低的室溫,令人不禁感到仿佛置身戶外,感覺上很不舒服。四周牆壁泛著淡淡的灰白色,上麵沒有任何裝飾(這在法斯陀夫的宅邸是很不尋常的事)。地板看起來似乎是光滑的象牙,但赤腳踩上去又覺得像地毯。床鋪是純白的,而被單的觸感則是又柔又冷。
他坐在床邊,但他的重量隻壓得床墊微微下陷。
他對陪他一起進來的丹尼爾說:“丹尼爾,人類說謊的時候,會帶給你困擾嗎?”
“我了解人類偶爾會說謊,以利亞夥伴。有些時候,說謊或許相當有用,甚至是必要的。至於謊言帶給我的感受,則不能一概而論,要看這謊是誰說的、為何要說,以及是在什麽情況下說的。”
“當人類說謊時,你一定聽得出來嗎?”
“不一定,以利亞夥伴。”
“你覺得法斯陀夫博士常常說謊嗎?”
“我從來不覺得法斯陀夫博士說過半句謊話。”
“即使是和詹德之死有關的事?”
“根據我的觀察和判斷,關於這件事,他各方麵都說了實話。”
“或許是他命令你這麽說的——萬一我問起的話?”
“他沒命令我,以利亞夥伴。”
“這句話,或許也是他命令你說的……”
他打住了。又來了,盤問一個機器人有什麽用呢?而且現在這種情形,無異於正在製造一個無限遞回。
他突然察覺到床墊正在慢慢凹陷,險些把自己的臀部吞進去。他猛然起身,問道:“有沒有辦法讓房間暖和一點,丹尼爾?”
“以利亞夥伴,你關上燈蓋上被子,便會感到暖和些。”
“啊。”他狐疑地環顧四周,“可否請你把燈關上,丹尼爾,然後繼續留在屋內?”
燈光幾乎立刻熄滅,貝萊這才明白,自己假設這個房間毫無裝飾,原來是完全搞錯了。一旦陷入黑暗,他便感到有如置身戶外。耳畔響起了樹梢間的柔和風聲,以及遠方好些動物的慵懶鳴叫。此外,頭頂上有著滿天星鬥的幻象,偶爾還會飄過一片勉強可見的雲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