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其所难者,必得其所欲焉;未闻为其所欲,而免其所恶者也。
——《墨子·亲士》
密室门前,李广对那名书监交代了句什么,书监毕恭毕敬,诺诺连声。随后,李广便带着几名侍卫离开了。
书监躬身送走李广后,立刻回身,把手按在孔子像的右手上,使劲一压,那只“手”居然“啪”的一声弹了出来,接着他抓住那“手”自左向右转了一周,然后又用力把它按了回去,墙面随即隆隆转动着复归原位。
没想到未央宫中竟有如此隐秘而精巧的机关。青芒看在眼里,虽觉诧异,但更多的却是惊喜—他相信,天机图很可能就藏在这密室之中!
“郎中令刚才的话,尔等听清了没?”书监官威十足地对两个手下道。
“干爹放心,小的都听清了。”左边的黄门点头哈腰道,“咱石渠阁本就是重地,如今密室中又藏着皇上珍爱的宝贝,更须万分警惕,切不可掉以轻心。”
书监哼了一声:“明白就好。”
“干爹,要我说,小心谨慎固然没错。”右边那黄门道,“可郎中令三天两头就来交代一回,未免啰唆了些,好像对咱不太信任似的。”
“你懂个屁!”书监瞪了他一眼,“郎中令多来咱这儿走动走动,咱才有机会跟他套套近乎,别人想巴结还巴结不上呢!”
“是是,小的愚钝。”
“你们两个守在这儿,给我盯紧喽,本监去各处巡视一下。”书监从左边那黄门手上接过宫灯,不紧不慢地走了。
不料没走多远,一道黑影从他头上掠过,书监闷哼一声,栽倒在地。两个小黄门听见动静,赶紧要跑过去看个究竟,青芒突然从横梁上飞快掠下,从背后给了他们一人一掌。两人哼都没哼便瘫软了下去。
接着,青芒把昏死过去的书监和两个小黄门拖到一旁的暗处,然后照样用各自的裤腰带把他们的手脚绑了,又用袜子堵了他们的嘴,最后才从容不迫地走到那幅“孔子杏坛讲学”的浮雕前,用之前看到的手法开启了机关。
浮雕墙隆隆转开了一道缝隙。青芒正欲进入,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有一种感觉,一种异样的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身后某个暗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闯**天下这么多年,青芒对于潜在的危险向来有着极度敏锐的直觉,就像后脑勺多长了一只眼睛一样。
他慢慢转过身来,仔细地环视周遭,并凝神细听周围的动静。
然而,视线所及并无任何异常,整座殿阁也是寂然无声,只有一排排巨大的铜柜默默地跟他对视着。
兴许是自己多疑了,这几日缺眠少觉的,难免会精神紧张、疑神疑鬼。青芒这么想着,遂不再犹疑,闪身进入了密室。
浮雕墙后面是一条向下的地道,两侧石壁点着若干盏长明灯。
地道不长,约莫有十多级青石台阶。青芒拾级而下,很快来到了一间长宽各二十来步、高约两丈的方形石室之中。
一进入石室,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六尺来高的黄帝铜像。黄帝轩辕氏威风凛凛地站在石室中央,四壁则靠墙立着一排排铜柜。
青芒登时有些傻眼—又是这么多铜柜,天知道天机图到底藏在哪儿?难不成要把所有铜柜全部打开看一遍?
不管怎样,还是先弄清这些铜柜里头装着什么要紧。青芒想着,赶紧走向右手边的铜柜,目光一抬,看见第一组柜子的上首标着“禁中起居注?高祖”字样。
他当即恍然。
所谓《起居注》,便是皇帝的言行实录。该实录通常由皇帝身边的近臣记载,之后再由朝廷的专职史官进行编撰整理,修成正史,最后以“国事”为名,收藏在外面殿阁的铜柜之中。
青芒继续往前走,沿着四壁从右往左绕了一圈,依次看见一组组铜柜上分别标着“禁中起居注?惠帝”“禁中起居注?高后”“禁中起居注?文帝”“禁中起居注?景帝”的字样,正是以历代皇帝或实际在位者(高后即高祖皇后吕雉)的谥号为序。最后一组铜柜的规模最大、数量最多,里面存放的当然便是今上刘彻的“起居注”了。其按刘彻即位以来的年号排列,柜子上首分别标有“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字样。此外,还有若干未标字样的空白铜柜,显然是备着将来用的。
毫无疑问,这间石室中存放的都是本朝的第一手史料。由于未经裁剪删修,其中保存着最多的原始资料和机密档案,自然比外面的那些史料珍贵得多,所以才会秘藏在此。除非专职史官或皇帝特许,否则一般的文武大臣恐怕都难以一睹。
可现在的问题仍然是—天机图究竟藏在哪个铜柜中?既然这间密室收藏的全是史料,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之前的情报错了,天机图并不在这里?!
青芒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好像也不对。他又转念一想:方才那个小黄门不是说这密室里“藏着皇上珍爱的宝贝”吗?这“宝贝”不是天机图还能是什么?
看来,目前最简单的办法只能是把那个书监弄醒,从他嘴里把答案撬出来了!
主意已定,青芒立马准备离开密室。可刚一抬腿,眼角的余光忽然落在黄帝像身上的某个地方,心里蓦然一动,不由朝铜像走了过去。
这尊黄帝像是立像,其目视远方,左手微抬,像是在为天下万民指引方向,而右手则握着一把笔直竖立的宝剑。
吸引青芒目光的,便是这把剑。
由于密室四壁的高处都点着长明灯,在灯光的映照下,青芒分明看见,这把宝剑的剑柄似乎比铜像的其他部位都要亮一些,说明该部位经常被人抓握。
定睛细看之下,青芒眼中不禁泛出惊喜的光芒。
他嘴里道了声“得罪”,立刻纵身一跃,攀到铜像的右肩上,然后一把握住宝剑的剑柄,尝试着左右扭动了一下。
果然,剑柄是可以自左向右转动的!
青芒大喜,旋即把剑柄转动了一周,然后从铜像上跳了下来。紧接着,只听一阵机械转动声从铜像底部传出,整座铜像竟然向后移动了开去,地上渐渐露出一个两尺见方、一尺来深的浅坑,坑里赫然放着一只铜匣。
想必天机图便是在这铜匣里了!
青芒的心怦怦狂跳,一把抱起匣子,从袖中掏出铁丝,插进锁孔鼓捣了几下,很快打开了铜锁。他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屏住呼吸,慢慢把匣盖掀了开来。
果不其然,那个令无数人垂涎觊觎、不惜代价拼命争抢的小小的青铜圆筒,那个与青芒的命运紧紧纠缠在一起却迄今未露真容的墨家圣物天机图,此刻正被好几层柔软的白绢包裹着,静静地躺在匣子中。
青芒微微颤抖着捧起圆筒,看着筒身上那些古朴繁复的纹饰和大篆体的“天机图”三个字,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把圆筒转到另一面,那一排由天干地支组合而成的密码器便映入了眼帘。
假如未能破解密码,青芒只能将青铜圆筒整个盗走,现在既已知道密码,就可以打开它一探究竟、看看所谓的天机图到底是何物了。
青芒把方才破解的密码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然后刚要伸手去拨滚轮,后颈处突然感到一丝冰凉,且伴随着隐隐的刺痛感。
这是一把剑。
剑握在另一个黑衣人手里。
抵住青芒后颈的,正是无比锋利的闪着寒芒的剑尖。
青芒无声苦笑。
看来,自己方才在密室门口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是对的,果然有人在暗中窥伺着他!此人趁他不备跟进密室,其目的自然也是为了天机图。
青芒只恨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只顾专心寻找天机图,竟全然忽视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危险。
“何方朋友,万事好商量,何必一上来就动刀呢?”青芒一动不动,淡淡道。
黑衣人默然不语。
青芒微微蹙眉,旋即一笑:“看来阁下没打算杀人,那就让我站起来说话如何?”
此时青芒还蹲在坑边。
令他有些诧异的是,他连说了两句话,对方却仍旧缄默。
“阁下想必也是为我手中之物而来吧?”青芒又道,“那咱们也算是同路人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有事慢慢聊?”
对方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冷冷道:“我跟朝廷鹰犬,向来不是同路人。”
青芒一震,不由哑然失笑。
“郦诺!”
他完全没料到她会在这个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但转念一想,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你找到天机图,你非但不道声谢,还拿剑指着我,这也太不近情理了吧?”青芒笑着站起身来,转身看着眼前一袭黑衣、面罩黑布的郦诺。
郦诺收剑入鞘,然后扯下面罩,冷然一笑:“你以为我进这石渠阁容易吗?你不过是抢先我一步而已,别太得意。”
“我不是得意,我是委屈。”青芒叹了口气,“我信守承诺,冒死进入石渠阁,一心想盗出东西还你,可现在这样子,倒像是我在跟你争抢似的。”
“说得好听。”郦诺冷冷道,“你不就是想先下手为强吗?”
“你这么说,太让我伤心了。”青芒一脸委屈道。
“要让我信你,那也不难。”郦诺把手一伸,“东西给我,就算你兑现承诺了,我给你道声谢也无妨。”
事已至此,青芒也没有理由再推脱了。与其因为天机图的事跟郦诺闹僵,还不如就坡下驴,先把东西给她,日后再做打算。退一步讲,这天机图本来便是他们墨家之物,现在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至于郦诺会拿它做什么,最后会导致什么结果,现在青芒也难以预料,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尽人事听天命了。
思虑及此,青芒便爽快地把圆筒抛了过去。
“谢了!”郦诺笑着接住,匆匆看了一眼,往怀里一揣便要走。
“等等。”青芒喊住她,“你就这么把东西拿走了?”
“不然呢?”郦诺眉毛一挑,“我还要给皇帝打个收条不成?”
青芒苦笑:“除非你连夜逃出未央宫、离开长安城,否则宫里一旦发现天机图失窃,头一个怀疑对象便是你。说不定天还没亮,你就被捕了。”
“为什么只怀疑我?”郦诺不服。
“因为你是未央宫唯一的不速之客,而且本来便有墨者嫌疑。除了那个夷安公主,你想想,这宫里头还有谁欢迎你?”
郦诺语塞,想了想道:“那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取出里面的东西,把圆筒留下。”青芒道,“给朝廷制造一个假象,让他们以为东西没丢,只是虚惊一场。”
郦诺闻言,这才掏出圆筒,翻来覆去地端详了好一会儿,然后摩挲着那一排滚轮,蹙眉道:“看起来,这组密码不简单啊……”
“你说对了。”青芒一笑,“这个密码有一万亿种可能的组合。若不知密码,以‘穷举法’破解,需耗时十九万零二百五十八年;即使运气好,拨到一半碰巧拨对了密码,也得将近十万年!”
郦诺忍不住咋舌,却又狐疑道:“就算不知密码,也不必非得用这个笨办法吧?难道不可以用强力打开?”
“此物当是墨子亲手所造。你想,他老人家当初设计此物时,会没想到这一点吗?他一定在里头设置了精密的机关,若有人企图用强力打开,里面的东西定会自毁。”
郦诺释然,马上把圆筒扔了回来:“那就别废话了,赶紧打开。”
青芒接住,淡淡道:“你就不问问我,知不知道密码?”
郦诺眉头一皱:“不知道密码你跟我扯这么半天?”
“不瞒你说,半个时辰前,我还真不知道。”青芒笑着冲她眨了眨眼,“不过就在刚才,我还是用自己的聪明才智生生把它破解了。”
“你不就想让我夸你吗?”郦诺一脸揶揄,“行了行了,赶紧打开,回头我再好好夸你,你想怎么夸都行。”
青芒呵呵一笑,遂不再多言,拿起圆筒,把“子”位上的滚轮拨到“庚”字,把“丑”位上的滚轮拨到“辛”字,接着依次把后面的十个滚轮拨到正确密码上—当最后一个“亥”位的滚轮停在“癸”字时,只听“啪嗒”一声,看似浑然一体的圆筒竟自动裂开一圈缝隙,可以看出筒身和筒盖稍稍分离了开来。
青芒随即握住筒盖,拿捏着力度拧了几下,便听得“咔咔”几声响过,也不知内部的机件到底如何运作,筒盖儿便顺利地脱离了筒身—圆筒终于打开!
青芒和郦诺不由欣慰地对视了一眼。
“这是你们墨家的圣物,还是由你来取吧。”青芒把圆筒递了过去。
“算你懂规矩。”郦诺笑着接过。
圆筒的口径约莫有一寸半,郦诺往筒身里一看,眼中顿时露出讶异之色。
“怎么了?”青芒蹙眉。
郦诺不语,伸出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从筒身中夹出了一根两指粗细、一尺来长的管状物,外面包裹着一卷褐黄色的羊皮,乍一看就像一根擀面杖。
“这什么东西?”郦诺把东西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越发诧异。
青芒盯着陶管看了片刻,忽然目光一凛:“若我所料不错,这便是天机图的自毁装置了。”
“自毁装置?”郦诺一怔,“如何自毁?”
青芒不答,把圆筒又接过来,慢慢解开羊皮卷,便见一根白陶烧制的管子露了出来。他把羊皮卷随手掖进袖中,然后拿起陶管摇了摇,里面居然有**晃动的声响。
“里面有水?”郦诺困惑道。
青芒淡淡一笑:“不是水。”
“那是什么?”
青芒仍旧不答,而是拿着陶管的一端在地上轻轻一敲,敲出了一个缺口,然后扫视着面前的一大排书柜,见其中一个铜柜上标着“元朔”字样,心中蓦然一动,便走到书柜前,把管子倾斜,让缺口对准柜上的铜锁,将其中**缓缓浇在了铜锁上。
郦诺凝神看着,初时不见有何异常,但少顷之后,便见铜锁滋滋地冒起一阵白烟,仿佛浇在它上面的是刚烧开的热水一般;与此同时,坚硬的铜锁竟然像一块儿被揉皱的面团一样塌软了下去,瞬间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紧接着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郦诺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竟如此厉害?!”
“绿矾油。”青芒道,“是古代术士在炼丹时发明的,由胆矾提炼而来,腐蚀性极强,无论金银铜铁,遇之即蚀;若浇于人身,更是蚀皮化骨。唯独有一物不怕它,便是这陶瓷器皿。”
“我懂了。”郦诺看着他手中的陶管,恍然道,“若有人想强行打开圆筒,必会破坏此陶管,而流出的绿矾油立刻便会腐蚀掉圆筒里的东西。”
“没错。”青芒从袖中掏出那张羊皮卷,扬了扬,“顷刻间便会将它化为轻烟。”
郦诺刚才的注意力一直在陶管上,以为羊皮卷不过是包裹陶管用的,现在才意识到真正的天机图其实正是这张羊皮卷,遂赶紧走上来,从青芒手里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青芒也不急着凑过去看,而是把已经倒空的陶管装回圆筒,又严丝合缝地锁紧筒盖儿,然后拨乱了那些密码,把圆筒放回铜匣,接着又把铜匣放回坑里,最后才启动机关,让铜像复归原位。
此时,密室里的一切看上去跟青芒进来之前并无二致—当然,除了方才被绿矾油烧坏的那把铜锁。
做完这一切,青芒才走到郦诺面前,却不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羊皮卷的背面。虽然不知道此刻郦诺看到的是什么,但仅从这张羊皮卷的大小来判断,青芒便敏锐地发现—自己之前对天机图的猜测很可能错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天机图肯定是兵器图之类的东西,但眼前这张羊皮卷不过一尺见方,不太可能放得下兵器的图解和说明文字。
倘若不是兵器图,那它又会是什么呢?
“你就这么站着,不过来看看吗?”郦诺的目光从羊皮卷上抬了起来。
“天机图既然是你们墨家的最高机密,我一个外人怎敢随便窥探?”青芒笑了笑,“除非你这位准巨子发话。”
“既然你这么讲规矩,那我就成全你的君子之风。”郦诺微笑着把天机图揣进怀里,“等什么时候我觉得有必要了,再拿出来给你看。”
“也行,由你做主。”青芒若无其事道,“不过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哦?你就这么自信?”郦诺眉毛一挑,“要是我永远都不觉得有必要呢?”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青芒狡黠一笑,“从你刚才的表情推断,这天机图虽然摊开在你面前了,但上面记载的东西并非那么简单明了一览无余。换言之,你看到的东西很可能又是一个新的谜团。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想破解它,恐怕很难。”
郦诺心里不得不承认他所言非虚,嘴上却不肯承认:“你想多了,这天机图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退一步说,就算我暂时没看懂,多琢磨几天,总能想明白,还真不一定要劳您秦尉丞大驾。”
“如此甚好。”青芒又是一笑,“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他始终端着架子、一副“你总有一天会来求我”的模样,郦诺不禁有些气恼,正想多回敬他几句,密室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隆隆声。两人对视了一瞬,同时变了脸色。
青芒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朝通道口冲了上去。
郦诺把天机图往怀里一揣,紧随其后。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当两人冲上十几级台阶,扑倒浮雕墙的背面时,整面墙恰好隆隆关上—很显然,有人从外面启动了机关,把他们关在里头了。
此刻的密室,已然变成了一间地牢!
二人不由面面相觑……
密室外,好不容易挣脱捆绑、一副狼狈相的书监正对站在一旁簌簌发抖的小黄门大吼:“笨蛋,还愣着干吗?快去禀报郎中令,说贼人已经被咱们瓮中捉鳖了,让他赶紧过来抓人!”
小黄门慌忙撒腿朝殿阁大门跑去。
“里面的贼人听着,你已经插翅难飞了!”书监转过身来,气急败坏地隔墙喊道,“待会儿逮住你,老子定要将你扒皮挖心!”
“现在怎么办?”
密室内,郦诺一脸焦急地看着青芒。
“不慌。”青芒镇定自若,抬起目光在墙面上来回扫视,“这扇石门从里面也能打开,只要找着机关。”
郦诺闻言,稍觉心安,赶紧跟着寻找机关。可是,二人在石墙上摸索了好一会儿,几乎把整片墙面都摸遍了,却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看来机关不在这儿。”青芒眉头紧锁,感到事态有些严峻了。
“那还能在哪儿?”郦诺登时又惊又急。
青芒回身,看了看通道两侧的石壁和脚下的石阶,沉声道:“一定在这个通道里,我找石阶,你找石壁。”说完,立刻俯下身去,盯着长满青苔的石阶仔细搜索了起来……
宫中甬道,李广带着大队禁军快步走来,神情凝重。
“通报苏卫尉了吗?”李广头也不回地问跟在身旁的副将。
“已经通报了。”副将答,“苏卫尉会带他的人从后门包抄。”
四周,呼喝传令之声此起彼伏,一队队禁军手执火把穿梭奔走。
石渠阁后门外有一座园圃。此刻,苏建正带队朝这个方向疾速前进,身后紧跟着朱能和侯金。
密室通道共有十三级台阶。青芒一级一级地仔细寻找,终于在第七级台阶上,发现其立面石板上的青苔明显比别处少;屈指叩击石板,响声也有些空洞。
“就是这了!”
青芒大喜,立刻从背上抽出剑来,把剑尖插入立面石板与上一级踏板的缝隙处,轻轻一扳,立面石板便倒了下来。
果然,机关就藏在此处—石板后面是一块儿看上去很牢固的铁板,铁板上安装着一个巴掌大的圆形转盘。
“找到了,咱们马上就能出去。”青芒欣喜地抬起头来,对台阶上的郦诺道。
此时郦诺正把耳朵贴在石门上,聆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神色一黯:“来不及了。听这动静,殿外的卫兵恐怕都进来了。”
“那咱们就一块儿杀出去!”青芒起身,看着她从容一笑,“反正这也不是咱们头一回并肩作战了。”
郦诺闻言,眼前蓦然闪过二人之前一同面对危难、生死与共的一幕幕,瞬间便有一种温润的感觉在心中弥漫开来……
密室外,大批卫兵手持刀枪剑戟,呈半月形围住了浮雕墙。书监躲在禁军后面,不时扭头望向殿阁大门。
片刻后,李广魁梧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中,身后跟着大队禁军。
书监忙不迭地迎了过去,哭丧着脸道:“郎中令,您可来了,卑职差一点儿就见不着您了……”
“贼人有几个?”李广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好像……就一个吧。”
“好像?”
“不不,就一个。”
“你确定他被关在里头了?”
“呃……”书监又迟疑了一下,“应该在里头。”
“应该?”李广犀利地盯着他,“你小子有没有一句准话?”
“不,确定,确定,卑职敢拿脑袋担保,那恶贼就在里头!”
密室内,青芒和郦诺并肩面对着石墙。
外面,大队人马的脚步声正逐渐迫近。
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看着对方,然后从容一笑,同时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就在这一刻,身后的密室忽然传来一阵轴枢转动的奇怪声响,好像是铜柜的柜门被人打开了似的。
此时,密室中除了他们再无第三人,如此诡异的响动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什么声音?”
郦诺看着青芒,头皮不觉阵阵发麻。
青芒猛地抓起她的手,拉着她飞快冲下了台阶。下到密室,眼前的一幕顿时令他们目瞪口呆—只见密室西南角最底层的一个铜柜居然被打开了,在一长排整齐划一、柜门紧闭的铜柜中显得异常突兀。
青芒定睛一看,发现这个铜柜的上首并未标明年号,只是一个备用的空柜子,所以柜门没有落锁。
他顾不上细想,赶紧拉着郦诺跑到敞开的柜门前,探头一看,果见柜中空空如也。而最蹊跷的是—柜子的底板竟然被拉开了,露出一道三指来宽的黑森森的缝隙。
两人迅速对视了一眼。
“这底下莫非……是个地道?!”郦诺不由睁大了眼睛,又惊又喜道。
“这就叫绝处逢生!”青芒一笑,将柜子底部那块儿厚厚的铜板用力掀了开来。
果不其然,柜底露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口,下面黑黢黢的,分明便是地道!
青芒从地上捡起方才被绿矾油烧坏的那把铜锁,往洞口扔了下去,听见落地的响声很近,说明地道不深,便对郦诺道:“你先下,务必小心!”
此时,密室上方的石门已被开启,隆隆声传了下来。
郦诺不敢耽搁,立刻钻进柜里,沿着一张木梯下了地道。青芒正欲跟着下去,忽然想起什么,便跑到方才那个标有“元朔”字样的被烧坏了锁的铜柜前,一把拉开柜门,迅速扫了一眼,然后抄起其中两卷帛书,揣入怀中,合上柜门,最后才一头钻进了地道。
几乎就在青芒从里面关上柜门和底板的同一瞬间,李广大步迈下了通道的最后一级台阶。
书监、副将及大队禁军紧随其后涌进了密室,一个个摩拳擦掌、如临大敌,却见偌大的密室里空空****,连个鬼影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