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會結束後,瀚林書記刻意留下了兩位同誌,說想跟他們單獨談談,一位是人大李主任,另一位是政協謝主席。
普天成剛回到房間,馬效林進來了。班子調整結束後,馬效林去過省城,普天成借故自己有事,脫不開身,沒跟他見麵,但他知道馬效林找他什麽事,此人心裏有疙瘩。
此時見了,普天成也不想回避,有些事該跟他講清楚,還是講清楚的好。他請馬效林坐下,說:“是不是對這次調整有想法?”馬效林緊忙搖頭:“秘書長多慮了,我哪有什麽想法,不敢有的。”“這樣說就是有。”
普天成遞給馬效林一杯水:“效林啊,我知道你心裏想不通,不但你,我也想不通。”馬效林以為是別的地方出了問題,驚訝道:“怎麽,是有人不願意我上去?”普天成搖搖頭:“不,是我不願意。”
“秘書長您?”馬效林驚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效林啊,今天我也不想瞞你,我把實話說了吧。”
普天成坐下來,認真地看住馬效林,馬效林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道普天成要給他怎樣的一個說法。
普天成卻講了一個故事,說自己當年在吉東,也有兩次機會,很容易就能上去,結果,有人阻擋了他,理由是他還不成熟,不能擔此重任,於是他在吉東多幹了兩年。
“是瀚林書記?”馬效林問。
“這個你就沒必要知道了,我說這話的意思,是讓你明白,不是哪個人都能擔起書記或市長重任的,你覺得他是官,但他不隻是官,更多的,是責任。”說到這兒,普天成停頓了一下,目光再次認真地打量住馬效林,馬效林被他望得臉上發燒,心裏更是發急,他隻是想知道結果,至於原因,他的確沒有心情想知道。
普天成換了一種語氣道:“說這些你可能不愛聽,你也會認為這是官話,是麵子上的話,可我要告訴你,責任總是跟權力捆綁在一起的,
沒有哪個人隻享受權力帶來的快樂,而不去承擔權力後麵的責任還有義務,但你現在,缺乏這種能力。”
“秘書長……”
“我希望你能認真對待這個問題,機會不是隻有這一次,你的路還長,隻有自己做足了準備,才能牢牢把握住機會,同時,你也才能走得更高更遠,明白我的意思麽?”
“明白,秘書長。”
見馬效林頭點得很勉強,普天成心裏再次湧出一股失望,這種人,怕是永遠也沒機會了。
馬效林借故還要安排晚上的活動,告辭走了。
望著他鬱悶離去的身影,普天成再一次審問起自己來,你不是教父嗎,你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可結果呢?
這是敗筆啊!
晚上是吉東方麵安排的宴會,地點就在吉東賓館貴賓廳,瀚林書記在楊馥嘉他們的陪同下,精神抖摟地走進宴會廳,人大李主任和政協謝主席緊隨其後,從兩人的神情看,他們跟瀚林書記談得很愉快。普天成來到貴賓廳,意外看到兩張麵孔,一張是前秘書胡兵。下午召開的座談會上,胡兵並不在場,這陣突然出現,就有文章。另一位,是他實在不願意看見的沈曉瑩。
這個楊馥嘉,她想到哪裏去了,這不是胡搞嗎!
普天成一時有些張惶,幸虧胡兵熱情地走過來,向他問好。
他邊說話邊望住遠處的沈曉瑩,生怕她冒冒失失走過來。還好,楊馥嘉向瀚林書記介紹了沈曉瑩,從表情看,瀚林書記像是不記得沈曉瑩了,這讓普天成心裏一陣輕鬆。
握過手後,瀚林書記又問了句什麽,然後撇下沈曉瑩,又被別的人包圍了。沈曉瑩顯得迷茫,她像一支不該開放的花,缺少光彩地站在那兒。胡兵發現了她的孤獨,走過去,將她請到座位上。普天成看了看,那桌上坐的是吉東市人大幾位副主任,主客是省發改委一位副主任,還有餘詩倫。
餘詩倫像是自覺了一點,到吉東後,再也不硬往瀚林書記身邊蹭了。
普天成沒有坐在瀚林書記這一桌,把位子騰出來,讓給吉東幾位眼巴巴的副職。這樣的場合,沒有必要非跟瀚林書記坐一起,他選擇離沈曉瑩遠一點的桌子,身邊刻意留出一個座位,等胡兵忙完後過來。誰知坐下不久,廖昌平湊了過來。普天成不高興地說:“瞎坐什麽,坐那邊去!”廖昌平有點不情願,或者他有什麽心理負擔,見普天成目光嚴厲,最後還是坐到了瀚林書記那一桌。
楊馥嘉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她今天格外出彩,打扮得也很漂亮,雖然是機關裏常見的套裙,但因為裏麵衣服配得好,實在是穿出了味道,普天成怎麽看怎麽順眼。想比楊馥嘉的得體和奪目,沈曉瑩就有些見拙了,她是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也想引起人們的關注,可她選擇了一套奶油色的套裙,顯土,款式也有點老舊,更重要的,她臉上沒有光彩,那光彩不是能打扮出來的。
普天成對她有點惋惜,這曾是一個光彩照人的女人,當年她的風光,絕不在今天的楊馥嘉之下,她是吉東官場一支花,又管著廣播局和電視台,走到哪,都有人簇擁。也許風光來得太早了些,就像花,開得越早,敗得就越快。但他腦子裏旋即又冒出另一個念頭,這朵過早衰敗了的花,還有機會絢麗地綻放麽?似乎,楊馥嘉今天的舉動,給了他答案。
這個楊馥嘉啊,以前還未發現,她也是個人精!
宴會氣氛熱烈而又愉快,瀚林書記今天也是放開了,楊馥嘉他們輪流敬酒,瀚林書記一一喝了,還主動跟人大李主任和政協謝主席碰杯。瀚林書記今天,給李主任和謝主席給足了麵子,那份親切勁,就像他們曾是老戰友。兩位老同誌樂得合不攏嘴,楊馥嘉更是幾次端過酒杯,
客氣而又不失分寸地給他們的熱情加溫。兩位老領導也是能喝,要是換了普天成,怕早就醉了。
普天成發現,楊馥嘉上任雖沒多長時間,但吉東的形勢明顯發生了變化,
再也不像徐兆虎在位時那麽令人不放心。他甚至猜想,瀚林書記有意跟兩位老領導親近,目的,就是想把王化忠他們徹底孤立起來。依靠老的,團結中的,發展小的,永遠是官場之法寶啊。
果然,第二天,普天成就聽說,王化忠在人大大發脾氣,罵李主任他們是叛徒,是小人,
一群削尖了腦袋往上爬的偽君子,後來被李主任轟走了。
參觀吉東工業園的時候,楊馥嘉忽然湊上前來,悄悄跟普天成說:“一直想謝謝秘書長,就是沒有機會,要不今天晚上,我請秘書長坐坐?”
普天成抬頭看了眼遠處的瀚林書記,笑道:“這和多首長在,你就不怕他們提意見。”楊馥嘉捋捋頭發,樣子親切地說:“沒事的,晚上書記有事,他約了幾位企業家談話,申明不用我陪的。”
“跟企業家談什麽,工業園搞成這樣子,還不都是他們。”
普天成望著眼前貌似繁榮實則捉襟見肘馬上就要停工的吉東工業園,憂心忡忡道。
一提這個,楊馥嘉的臉色也暗下去,長歎一口氣道:“吉東工業園搞了四年,他們一直報喜不報憂,我到吉東後才發現,他們撤東牆補西牆,把省裏和國家給吉東的投資,都轉移到了工業園,就這,工業園還是啟動不了。”
“到底什麽原因?”普天成問。
“一言難盡啊,項目技術含量低,前期缺乏考證,為了求速度,一哄而上,結果還沒建起,就成了大包袱。”
“你打算怎麽辦?”
“還沒想好主意呢,請你們來,就是想聽聽省裏的意見。”
楊馥嘉莞爾一笑,看不出她心裏有什麽負擔。普天成卻覺得,楊馥嘉特意安排工業園讓調研組參觀,另有目的。
她仔細地盯住眼前這個女人,忽然覺得她有些陌生,也有幾分可怕。
工業園參觀果然讓瀚林書記大發雷霆,聽完常務副市長高健的匯報,又看了三個半死不活的項目,瀚林書記通知把市直各部委的領導召來,就在工業園開現場會。會上,瀚林書記一改幾日來的溫和,突然對吉東四大班子提出了質問:“這就是你們搞的工業園?
你們每次匯報,都說工業園是吉東的希望,是吉東工業救市,工業興市的重大戰略舉措。省裏為此不惜代價地支持你們,從政策到資金,哪一點做得不到位?可是你們呢,你們看看,就這些半拉子工程,就值得你們大吹特吹,就值得你們一次次地把它拿到省裏,當做政績來標榜?!”
市人大李主任馬上接過話:“我有個請求,請省委組織工作組,查清工業園資金的下落,還有征地過程中的諸多黑幕,給吉東百姓一個交待。”
瀚林書記轉向李主任:“讓省裏來查,你人大是做什麽的?
既然知道有問題,為什麽不監督?!”
李主任低下頭去,政協謝主席剛說了一句,瀚林書記打斷他說:“我現在不想聽你們解釋,吉東工業園到底有沒有問題,問題有多大,省裏不派工作組,你們自己查!
人大和政協的同誌都在,你們能否在經濟建設中發揮作用,能否履行好自己的職責,不隻是表現在嘴上,要看具體行動。”
人大李主任當即表態,一定要履行好人大職責,切實幫政府把工業園建設中的問題查清,查明白,讓工業園盡快建成投產。
瀚林書記在吉東的做法,讓普天成既喜又憂。喜的是,瀚林書記借著別人的手發力,
可以不顯山不露水的將徐兆虎他們置於矛盾的漩渦之中,從而徹底地讓他們喪失反撲的機會。
吉東工業園是徐兆虎到吉東後抓的政績工程,現場會所在的吉東生物製品科技公司是由王化忠的女婿投資建設的,王化忠也持有股份,聽說這家公司已貸了好幾千萬,目前情況看,公司起死還生的可能性為零。
這些線索糾結在一起,就很有文章可做了。但,普天成還是不敢太過高興,相反,他心頭的陰雲更重。
瀚林書記這樣做,不是他的風格啊,難道他隻有采取這種方式,才能把吉東這塊疤徹底剜掉?再者,普天成也發現,瀚林書記現在越來越喜歡表麵的東西了。
第二天下午四點,普天成正在聽取吉東幾位縣長的匯報,李源突然打來電話,問他在哪,接電話方便不?
一聽李源的口氣,普天成就知道出事了。他走出會議室,壓低聲音說:“什麽事,還要我出來接電話。”
李源說:“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廣懷可能出事了。”
“廣懷,什麽事?”普天成腦子裏轟一聲,腳步僵在了那裏。
“目前情況還不是太明,廣懷方麵沒有上報,我也是其它渠道聽到的。”
“兜什麽圈子,到底什麽事,快說!”普天成抬高了聲音。
“明皇夜總會又死了人,死者是一位十六歲的女生,是早上八點從明皇夜總會八樓跳下的。”
“什麽?!”
“秘書長,還有更壞的消息,我剛才從廣懷那邊證實,死者家屬及圍觀群眾將近三百多人,他們包圍了明皇夜總會,還把……”
“還把什麽?!”
“還把交通也隔斷了,目前群眾越圍越多,情緒也越來越激動,都說要找耿明皇算賬。廣懷方麵出動了警察,圍觀群眾不但不撤去,還跟警察動了手。”
“警察,誰讓出動的警察?”
“還能有誰,漢武書記唄,這是他一貫的作風。”
“亂彈琴!”普天成罵了一句,憤憤壓斷電話。爾後,他迅速將電話打給喬若瑄,喬若瑄的電話通著,卻不接,普天成連撥幾次,最後竟成了盲音。他氣得罵了句髒話,簡直就想把電話砸掉。過了一會,內心稍稍平靜些,又將電話打給王靜育,遺憾的是,王靜育手機關機。
不可能啊,如果真出了事,喬若瑄會不接電話?還有,王靜育是秘書長,這個時候,他的手機怎麽能關?
普天成懷著僥幸往回走,他想,興許是李源道聽途說,如果真的發生警察跟群眾對峙的事,廣懷方麵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向省委上報,那麽,瀚林書記就會第一個知道。就算瀚林書記不知道,於川慶也該打電話通知他。走到會議室門口,他又突然停下腳步。
明皇實業一直是杜漢武跟喬若瑄矛盾的焦點,也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導火索,明皇出事,喬若瑄會不會故意躲起來?
會的,一定會!
普天成太了解自己的妻子了。
他踅轉身,迅速離開賓館二號樓,回到房間,馬上就將電話打給於川慶。還好,於川慶的電話很快接通,他也知道點那邊的情況。於川慶說,事情發生四個多小時了,廣懷方麵並沒上報,但相關消息已傳到了省城,他正在落實。
普天成叮囑於川慶,迅速查清事件真相,第一時間通知他。
於川慶嗯了一聲。畢竟是秘書長,知道這事的厲害。
跟於川慶通完電話,普天成又把電話打給汪明陽,汪明陽滿不在乎地說:“夜總會的小姐跳樓,這種事多,您秘書長緊張什麽。放心,您忙您的,有消息我及時匯報。”
普天成想罵汪明陽,又覺這個時候發火不應該,會亂了陣腳。
汪明陽如此態度,他也懶得跟他叮囑,隻道:“你還是過問一下,這件事我感覺不大對頭。”汪明陽嗯了一聲。
合上電話,普天成還是不安,夜總會小姐?李源說得很肯定,跳樓者是一位十六歲的女生,一個花季少女,什麽事值得她付出生命?還有,
明皇夜總會發生這樣的事已不是一次兩次,這裏麵,會不會有其它文章?
正犯著急,床頭的電話響了,普天成接起一聽,是王靜育的聲音。
“怎麽回事,誰讓你關的機?”普天成沒好氣地罵了一句。
“手機剛才沒電了,我換了電池,就看到您打來的電話。”
王靜育解釋道。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普天成克製著自己,盡量裝得平靜。
“跳樓者是市八中的學生,聽說已失蹤半個多月,目前學生家長還有群眾在明皇夜總會四周設了路障,五十多輛出租車還有十幾輛私家車也參與其中,情況正往惡劣的方向發展。”
“喬若瑄呢,她在哪?”
“市長一大早就去永川檢查工作了,現在聯係不上。”
普天成再也不敢僥幸了,憑他對明皇實業的了解,還有現場群眾的憤怒情緒判斷,此起事件背後,一定有更大的隱情。這個時候喬若瑄不在現場是說不過去的。
“你馬上聯係喬若瑄,就說是省委的命令,讓她火速趕回廣懷,到現場處理問題。另外,你也趕到現場,有情況隨時通知我。”
王靜育說了一聲:“知道了,我一定按秘書長的指示辦。”
通完電話,普天成癱坐在**,像是經曆了一場大戰。
按原定計劃,這一天他們就要趕往廣懷,隻是楊馥嘉讓調研組看了工業園,瀚林書記才決定在吉東多留兩天。
他不知道是瀚林書記運氣好還是杜漢武和喬若瑄運氣太差,但憑直覺,他預感到喬若瑄的災難來臨了。
到了晚上八點,廣懷那邊還是沒有確切消息,王靜育沒打電話,喬若瑄的電話依舊不通,普天成心底更加沒了底。
下午吃飯時,本想就這事跟瀚林書記透個氣,一看瀚林書記跟李主任他們談得很好,他沒敢多嘴,草草吃了幾口,借故胃不舒服,回了房間。不大工夫,楊馥嘉打來電話問候,問要不要去看醫生?普天成說:“你安心陪領導吧,我這點小毛病,還犯不著驚動大家。”
楊馥嘉說:“秘書長的小毛病,在我來說就是大事,要不要我上來,陪陪你?”普天成趕忙說:“別,你還是忙你的事吧。”說完,搶先一步合了機。
躺到**,腦子裏無端地湧出很多可怕的畫麵,有些簡直是血淋淋的。這是父親留給他的後遺症,父親患的是胃癌,死時很痛苦,因為久長時間吃不下飯,父親成了一把骨頭。父親連續幾夜抓著他的手,說他看到了以前的戰友,馬二狗,楊土娃,劉土改……父親一個個報出他們的名字,都是普天成以前沒聽過的,後來才知道,父親說的是他死去的戰友。父親說他看到了血,戰友的血,敵人的血,血山,血河……打那以後,隻要遇到刺激,普天成腦子裏就會湧出血紅的場景。
當年民工事件發生後,普天成長達半個月睡不著,隻要一閉上眼,腦子裏就是血。他從包裏取出藥片,含上。
這是一種進口藥,可以幫人鎮靜,對心髒也有好處。
大約半個小時後,他的心情好了一點,不那麽發急了,他想到外麵走走,正要出門,胡兵進來了,拎著兩袋水果,後麵還跟著一位漂亮的女性。普天成眉頭一皺,他不喜歡別人往他房間亂帶人。
胡兵趕忙介紹:“普書記,這位是吉東電視台的肖記者,她母親跟您是大學同學。”
“同學?”普天成略略有些驚訝,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女記者。
女記者拘謹地笑了笑,道:“普叔叔好,我叫肖麗虹,我媽媽叫林雪,普叔叔可能不記得了。”
“林雪?”普天成瞪大了雙眼,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林雪的女兒。瞬間,一張端莊而又秀麗的臉浮現在他眼前,他仔細地盯著肖麗虹看半天,說:“像,你跟你媽長得太像了,快坐,胡兵,快請肖記者坐。”
普天成的熱情讓胡兵鬆下一口氣,他還真怕普天成教訓他,肖麗虹這兩天變著法子纏他,非要到普天成這兒來,他實在是被纏急了,才大著膽將她帶來。
“謝謝普叔叔。”肖麗虹嘴巴很甜地說了一句,在一張小凳上坐下。
普天成又盯著肖麗虹看了半天,腦子裏浮出許多往事來。
怕是沒人想得到,大學時,普天成暗戀過林雪。怎麽說呢,也許那就是他的初戀吧,隻是後來因為父親的緣故,他才沒敢把那份暗戀表白出來。父親把話說得很清楚,這輩子除了老喬家的女兒,他休想把別的女人帶進普家。
父親一輩子發號施令慣了,他習慣別人按他的意誌來活,誰要是敢跟他討價還價,你就等著瞧吧,他會用對付敵人的辦法來逼你投降。普天成自小就知道,父親的命令是不可違抗的,父親讓他娶誰,他就得娶誰。
“你母親,還好吧?”普天成收回亂想,問肖麗虹。
肖麗虹嘴唇動了動,沒說話,剛才還紅撲撲的臉,瞬間就陰了,浮上一層讓人難過的表情。普天成立馬意識到什麽:“怎麽?
”
肖麗虹咬咬嘴唇,道:“我媽五年前已經去世了。”
普天成的心猛地一痛,後悔問了剛才的話。“不好意思。”
他訕訕說了一聲。
“沒有關係。”肖麗虹很快回過神來,臉上又有了笑,伸手捋捋垂在額前的頭發,
她的這個動作又讓普天成想起了林雪。印象盡管模糊,但經肖麗虹這麽一翻版,立馬就變得活靈活現起來。
肖麗虹告訴普天成,她媽媽是出車禍死的。五年前的夏天,她媽媽隨單位的人到九寨溝遊玩,結果車子掉進了大峽穀。
普天成長長哦了一聲,生命無常,他現在真是聽不得這種悲慟的消息,人在某個年齡段,對生命的擔憂和恐懼格外強烈。大學畢業後,他跟林雪一直沒有聯係,後來聽鄭斌源說,林雪嫁給了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人,那男人好像有海外關係。普天成還以為,林雪早就到了國外,沒想,她一直生活在陝西。
不管怎麽,能見到林雪的女兒,普天成還是很高興,簡單問了下肖麗虹的工作,還有她父親的情況,他說:“找我有什麽事嗎?”
肖麗虹仰起臉來,大方地說,她想采訪一下普天成,請普天成從吉東老書記的角度談談吉東今後的發展。
“采訪提綱我已寫好了,普叔叔您先看看。”
肖麗虹將采訪提綱遞給普天成。
普天成接過提綱,卻沒有看。他不喜歡這種采訪,尤其是在吉東。一個官員隻要離開他執政過的城市,這裏必將對他是罵聲一片,這已是目前一大特色。
前些日子於川慶去南懷,也同樣遭到不少人圍攻。
但他又不忍心拒絕肖麗虹,想了一會道:“我就不談什麽了,這麽著吧,你回去重新準備一下,明天采訪省委瀚林書記。”
“真的?”肖麗虹興奮極了,能采訪省委瀚林書記,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夢。她從凳子上彈起身,正要說話,猛見胡兵在一旁拿眼瞪著她,她知趣地收住話頭,眼神不安地看著普天成。
普天成裝作什麽也沒看見,笑笑,衝胡兵說:“就這樣定了吧,你們先回去,晚一會我去跟瀚林書記說。對了,采訪時間不能過長,十分鍾夠了吧?”
肖麗虹不甘心地說:“普叔叔,您就多給一點時間吧,好不容易有這麽一個機會,我還想多問瀚林書記幾個問題呢。”
普天成說:“不行,就十分鍾,就這,還不知道瀚林書記能不能答應呢。”
肖麗虹吐了下舌頭,興奮地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