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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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三月下了場大雪,把剛剛冒芽的花草凍縮了,積雪似乎忘記了季節的變化,頑強地躲在樓後守護著身下的冰冷,隻有早春的梅花綻出點點紅豔,使得人們在突然的寒冷中感覺到一絲暖意。這年長安人贏得了名副其實的開門紅,產量達到了設計要求,穿甲彈也科研定型了,這應該算是雙喜臨門了。可是這兩件長安大事,隻在大會上不鹹不淡地提了兩句,從此便無聲無息了。

這天,黃老虎像往常一樣,周一早晨一上班便進了廠長辦公室,他把發白的軍帽往上推了推說:老首長你給分析分析,上級要求我們,清理活動立即收尾,馬上轉入“文化革命”,這可怎麽轉呀?忽大年漫不經心地說:這是你們黨委該操的心,你問我?不過,你也別熬煎,去看看左鄰右舍,他們怎麽搞,咱們怎麽搞。黃老虎愁容塗麵說:唉,他們還悶頭跑來問我呢,一個樣子,老革命遇上新問題了。忽大年漫不經心點燃香煙說:“文化革命”,顧名思義就是文化上的事,咱們是搞彈藥的,整天跟鋼鐵和炸藥打交道,跟文化沾不上邊。黃老虎也顧自點燃一支煙:你就是不讀書不看報,“**”不光文化單位搞,學校已鬧騰起來,馬上就燒進工廠了。

軍工單位也要搞嗎?影響了生產科研咋辦呢?兩人正說著,門改戶急急敲門進來說:我就知道黃書記在這兒,表麵處理車間的宣傳欄夜裏被人搗爛了。黃老虎說:誰敢破壞宣傳欄?活得不耐煩了吧?門改戶囁嚅說:聽說有個女工嫌報欄把更衣間窗戶擋了,撕開了一個口子,有人去阻攔被她掀了個跟頭,正磕在角鐵上,流了一大攤血。忽大年似乎有些幸災樂禍,說:喲,還見血了。

黃老虎沒心聽忽大年嘮叨,拉上門改戶出去了,直奔表麵處理工房,遠遠見到一群人站在牆腳爭論,宣傳欄開扇窗怕什麽?但是黃老虎略一思忖,轉而叫門改戶去處理,自己徑直進了工房,把黑妞兒拉出來說:這個運動可不是你玩的,千萬別攪到裏頭。黑妞兒斜睨著問:我咋就攪到裏頭了?黃老虎說:大字報遮住窗戶算個啥事,你咋能……?黑妞兒脖子一梗道:咋的?你是說我打人了?哼,我這雙手七八年沒碰過人了,什麽狗屁事,都想往我身上擱。黃老虎尷尬地撇撇嘴道:我不是怕你出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