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奎和林枫还没到马村,林枫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电话的是一个陌生人,他口气神秘地说:“喂,是纪委监委的人吗?我今天上午在地里看到你们在跟人打听什么,我有情况想向你们反映。”
林枫一愣:“你反映什么情况?”
“我要见了你的面才能说……”陌生人说。
刘大奎在一旁听出了电话的端倪,问林枫:“怎么回事?”
林枫冲刘大奎摆摆手,继续对着电话说:“请问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电话里陌生人说:“白天人多嘴杂,不方便。你要愿意了解的话,晚上十一点,我在镇南一家叫好心情的歌舞厅B2 包房等你。”
林枫一听是歌舞厅,就犹豫了一下问:“不能换个地方吗?”对方说:“这个歌舞厅是我们家亲戚开的,保险。”
“那好,晚上十一点,我一定去!”林枫说。
“等等!你一个人来,不要带其他人!我怕被人盯上报复。”陌生人说。
“好,我到了那儿跟你联系!”林枫说完挂断手机,扭头对刘大奎说,“我们今天上午在镇子四周转,有人看到我们了,想跟我们反映情况。”
刘大奎说:“那好啊,晚上咱们一起去。”
林枫说:“他说必须让我一个人去。”
刘大奎说:“你一个人去?这里头会不会有诈呀?”
林枫说:“不会吧?”
“那就下午回去后先跟郑主任汇报一声。”刘大奎说。
下午回到招待所,林枫向郑海生汇报了那个电话的事情。郑海生说:“那就让刘大奎跟你一起去。”
晚上十点二十,刘大奎和林枫就出了招待所,两人一路晃晃悠悠地来到好心情歌舞厅门外。
歌舞厅的大门装饰得花里胡哨,俗不可耐,一根软管霓虹灯弯成的“好心情歌舞厅”几个字,歪歪扭扭一闪一闪的,就像是一个倚门卖笑的风尘女郎,在向过路的人不断地抛着媚眼。
林枫拿出手机给要举报的联系人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已经到了,对方说自己已经在B2 包厢里了,让他上去。
林枫让刘大奎待在外面等他,刘大奎一听,急忙拉住林枫说:“我觉得还是咱们两个都进去吧,万一有个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算了吧,我又不是去赴鸿门宴!怕什么?”林枫笑着说。
刘大奎说:“咱们出来前,夏书记宣布的纪律可是规定了,要行动就必须两个人或者两人以上。再说这事儿,怎么说,反正我觉得不太对劲,你就让我跟你一起进去吧。”
林枫不以为然地说:“咱们这就是两人行动呀,你在外面掩护,我在里面打探情报。你就放心吧!没事的!我半个小时就出来。”说完看看手表,就急匆匆走进了歌舞厅。
刘大奎还是有些担心,他看着林枫的背影消失在了歌舞厅的门内,就又拨通了郑海生的电话:“头儿,我现在在好心情歌舞厅门口,林枫不让我进去,他说对方指名道姓只见他一个人。我怎么总觉得这个事儿不太对劲呀!”
郑海生听后问:“会不会是那个举报者,担心自己被人盯上遭到报复,所以才这样做?”
刘大奎说:“那也不至于搞得这么神秘吧?”
郑海生问:“他进去多长时间了?”
刘大奎说:“刚进去。”
郑海生说:“这样吧,你就在门口注意点儿动静,有什么异常及时通知我。”
刚挂了郑海生的电话,刘大奎就看见几辆车身喷有“公安”字样的警车,突然悄无声息地开到了歌舞厅门口,几名便衣一下车就往里面冲。刘大奎一下子呆住了,但很快又醒悟了过来,紧跟着也想往里冲。但刚到门口,就被两个便衣拦住了。一名便衣问:“你是干什么的?身份证拿出来!”
刘大奎赶紧一边掏工作证一边说:“我是滨海市纪委监委的,我的一位同事正在里面执行任务。”
便衣一把推开他的工作证说:“满大街都是办假证的电话。你要公安部的工作证,我三天就能给你办出来。身份证拿来!”
刘大奎怒火中烧,又不能发作,只得赶紧拿出身份证。这位便衣接过刘大奎的身份证往自己身上一装说:“现在我们正在执行任务,明天上午到鸡街派出所去拿。”
刘大奎问两名便衣:“你们这是执行什么任务?”
一名便衣看看他问:“这是该你问的吗?”
旁边一名看热闹的人说:“肯定是抓吸白粉的嘛!”
刘大奎又对两名便衣说:“我的同事也在里面执行任务。”说着就拿出手机,想给郑海生打个电话。这时,一名便衣眼疾手快,一下就把刘大奎的手机夺了过去。
刘大奎说:“你这是干什么?我给我们主任打个电话不行吗?”
拿着刘大奎手机的便衣说:“现在不行。等我们的人出来以后,你想给谁打电话都行。”
林枫在歌舞厅里沿着一排走廊寻找B2 包房。看到B2 包房的门牌,他毫不犹豫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包房里烟雾缭绕,几个瘾君子东倒西歪,丑态毕露,吸食毒品的工具散落在茶几上和地板上。他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转身就想走出去。但是已经晚了,眨眼之间,十几个便衣警察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扑上来,就把他和那几个瘾君子都按倒在地。
林枫一边奋力反抗着,一边大声地说:“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是进来找人的,我不是跟他们一起的!我是来找举报人的,我是市纪委监委的!”
便衣警察们根本不理睬林枫的话,嘁里喀喳就把他和另一个人用一副手铐给铐上了,然后只管押着往外走。
刘大奎心急火燎地站在歌舞厅门口,只一会儿工夫,七八个年轻人就被十几名便衣警察押了出来,林枫也在其中。
林枫一边被推着往外走,一边辩解着说:“你们弄错了!你们弄错了!
我是市纪委监委的!”
刘大奎一看,就赶紧跟身边的便衣警察说:“同志,你们一定是误会了,这位就是我的同事。我们是市纪委监委的,我们正在执行公务。”一名便衣警察说:“你放心,我们是抓吸毒的,回所里甄别以后,假如没有他的事情,他就会回去的。”林枫和一帮吸毒的一起被押上了警车。
门口的便衣警察把刘大奎的手机还给了他。
刘大奎赶紧给郑海生打电话。
郑海生一听赶紧说:“好!你告诉他们,我马上过去!”
刘大奎对两名便衣警察说:“我们主任马上就来。”
一名便衣警察说:“让你们主任到鸡街派出所去。”
刘大奎追到警车跟前说:“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一名便衣警察说:“你说没用,我们可分明看见,他跟那些嗑药的在一块儿待着呢!行了行了,跟我们叫冤没用,赶紧走!”
刘大奎见再说什么也不会有效果了,转而宽慰林枫:“林枫你别着急,我让头儿来救你!”
几辆警车在围观的人群注视下,拉着警笛呼啸着开走了。
刘大奎赶紧又打电话告诉郑海生,林枫已经跟那些涉嫌吸毒的人一起,被带到鸡街派出所去了。
正在往好心情歌舞厅赶的郑海生,接到刘大奎的电话后,赶忙边开车边给李作荣打电话,说了林枫被鸡街派出所当成吸毒人员误抓的情况。李作荣接到电话说:“是吗?我现在在市里,今天赶不回去呀。这样吧,你别着急,我给他们派出所所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不过我说话不一定管用,派出所不归我管呀。”郑海生知道这一定是李作荣搞的鬼,但现在也只能先吃个哑巴亏了。他开着车来到好心情歌舞厅门前,刘大奎着急地在那儿等着他。看见郑海生,刘大奎急忙跑过来说:“郑主任!”
郑海生问:“怎么回事儿?你没跟他们说是纪委监委的在执行任务吗?”
刘大奎哭丧着脸说:“说了!怎么没说?这哪儿是警察?简直就是一帮土匪嘛!根本不听我和林枫解释!”
刘大奎上车后,郑海生开着车就去了鸡街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一下车,刘大奎就问值班的警察:“所长在吗?”值班的警察说所长早就下班了。郑海生问:“现在你们所里谁在负责?”值班的警察说自己负责。他看着郑海生和刘大奎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郑海生一边拿出自己的监察人员工作证让他看一边说:“我们是市纪委监委的。”
刘大奎着急地问:“刚才是你们所在好心情歌舞厅抓了一些涉嫌吸毒的人?”
值班警察说:“对。”
刘大奎说:“你们误抓了我们的一个同事。”
值班警察说:“哎呀,这个我不知道,我在值班。”
郑海生问:“他们现在关在哪里?”
值班警察说:“就关在我们的临时拘留室。”
刘大奎说:“你们误抓了我们的人,他当时正在执行任务。”
值班警察说:“哎呀,这个事情你们跟我说没用。明天吧,明天早晨上班以后,你们再来跟我们所长说吧。”
郑海生问:“你们所里晚上没有带班领导吗?”
值班警察说:“平时有的,今天晚上领导有事儿出去了。”
刘大奎问:“那我们见见我们的同事吧。”
值班警察说:“哎呀,你这就给我出难题了。你们也知道,刚抓进来的犯罪嫌疑人,是不允许与任何人会见的。”
刘大奎一听就火了,大喊道:“他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监察人员!不是犯罪嫌疑人!”
郑海生劝刘大奎说:“算了,算了。”刘大奎气呼呼地掏出一支烟点上,到门外去了。
郑海生问值班警察:“麻烦你把你们所长的手机号码告诉我。”
值班警察说:“对不起。我只能给你我们所长办公室的电话。”
郑海生说:“那算了,不过我告诉你,你必须把我们的同事和那些涉嫌吸毒的人分开!”
值班警察说:“这个我做不了主。”
“那好,你现在就给你们所长打电话。”值班警察见无法再推托,只好给所长打了个电话。郑海生拿过电话,对所长说明了情况,要求所长必须给值班警察下令,把林枫跟那些涉嫌吸毒的人分开关押,所长说所里没有多余的留置室。郑海生大发脾气:“我再告诉你一遍!我是滨海市纪委监委第七审查调查室的主任郑海生!我们一行三人是来兴源镇办案子的!
你的手下误抓了我的人,我现在命令你,把他跟别的犯罪嫌疑人分开!你没有任何选择,必须执行!”所长一听,只好让值班警察打开小会议室,把林枫单独关进小会议室里。
郑海生看着戴着手铐的林枫被带出来,哭笑不得。林枫说:“有人给我设了个套,我让这帮人装进去了!”
郑海生问:“你见到跟你联系的举报人了吗?”
林枫说:“进门前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说他就在上面房间等着我呢,让我进去。没想到这真是他们给我设的一个套!”
郑海生说:“算了,算了,这不单单是对你一个人来的,这是他们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看来这里的水还挺深。你今晚就先委屈委屈在这儿待着吧,明天早晨一上班我们就过来。”
回来的路上,郑海生就把晚上发生的事情,通过电话向夏志杰作了汇报。夏志杰说自己马上向市委政法委汇报请示。
第二天一早,郑海生就带着刘大奎又来到了鸡街派出所。所长还没有来,林枫仍然被关在小会议室里。郑海生让值班的警察给所长打电话,让他立刻来所里。很快,所长来了。值班警察指着刚进派出所的一个人对郑海生说:“这就是我们所长。”看上去,所长也就三十八九岁。
郑海生迎上去问:“你就是所长吗?”
所长看看郑海生说:“你是郑主任吧?”
郑海生说:“对,我叫郑海生。我们同事的事情,昨晚在电话里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看怎么解决?”
所长说:“先到我办公室去吧。”
郑海生和刘大奎跟着所长到了他的办公室。
所长说:“我们是接到群众举报,说好心情歌舞厅的包厢里有人聚众吸毒才过去的。当时他人就在包房里,跟那些吸毒的人在一块儿,我们就给一起抓回来了。他说他是执行公务,可……可当时那个情况……”
郑海生耐着性子说:“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他是去找一个举报人的。”
所长说:“是,这你已经说过了。昨天晚上我们就让他打电话联系那个举报人,可他根本就联系不上那个举报人,这怎么证明他是清白的呀?
哎呀,这个事情我也很为难呀。我们要对所有昨天晚上被抓进来的人进行血液化验,只要你们的人血液中检不出毒品成分,那他就会没事儿的。”
正说着,李作荣推门进来了。一进门他就赶紧握着郑海生的手说:“郑主任,对不起了,这肯定是一场误会。”
李作荣又转向所长训斥道:“你们这不是胡闹吗?胡闹!简直就是胡闹!抓吸毒的,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把纪委监委的同志也抓进来了?
这事儿要传出去,还让纪委监委的同志怎么工作?你们赶紧,赶紧把人放了!”
说完又转过身,赔着笑脸对郑海生说:“实在对不起啊,郑主任,我让他们马上放人!”
所长假装为难地说:“镇长,这……这不太好吧?”
李作荣一瞪眼:“我说放就放!就当没出过这事儿,以后谁也不许再提,知道吗?赶紧!放人放人!”
郑海生看着李作荣的嘴脸,脸色越来越难看,平静地说:“不用了,刚才所长不是说要进行血液化验吗?你们就化验吧!”
李作荣一愣:“郑主任?”
“我现在怀疑这不是误会,所以我不会就这么带走他。我现在带走他,反而会更说不清了!要查就查个水落石出,看看到底是谁在捣鬼!这个事情我一定要查清!”
说完,郑海生又狠狠地瞪着所长说:“你作为一名基层派出所所长,一名人民警察,别忘了你的职责!不要沦为某些人的帮凶!否则等待着你的可能就是监狱!”说完就和刘大奎往门外走。
李作荣赶紧跟着郑海生说:“郑主任,你先别发火儿,我以我的党性保证,这事儿我一定处理好。”
郑海生和刘大奎没有理他,头也不回地上车出了派出所。
所长看郑海生和刘大奎走了,问李作荣:“老大,你看这事儿咱们怎么办?”
李作荣说:“你放心,你是按程序办的怕什么?这事儿由我来处理。”
李作荣说完又吩咐所长:“你立刻把昨天晚上抓的人列个名单报市局,全部报上去。另外,把这次抓的纪委监委这个林枫,专门向上面做个说明。”
所长问:“那,那个老拐怎么办?”
李作荣说:“悄悄让他回去。”李作荣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元钱交给所长,“把这些钱给他,告诉他,出了派出所就到汽车站去买票,立刻给老子滚得越远越好!要警告他,只要看见他在兴源镇露面,就以吸毒、贩毒、脱逃数罪抓他。”
所长说:“好,我立刻就安排。”
李作荣又说:“立刻把那个林枫放了。”
所长赶紧去小会议室,李作荣也跟了过去。所长打开门,热情地对里面的林枫说:“哎呀!误会,误会!昨天晚上正好我没在所里,真是对不起了!”他一边说一边过去给林枫打开手铐。
林枫说:“误会?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吧!”
李作荣也一个劲儿地说:“林枫,实在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林枫没理他,问所长:“我的手机和钱包呢?”
所长说:“麻烦你先到我办公室里等等,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过来。”
林枫跟着所长到了所长办公室,所长立刻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打,让赶紧把林枫被扣押的物品拿过来。
林枫一看李作荣也跟了过来,就问他:“你有事儿吗?没事儿就可以走了。”
李作荣尴尬地对林枫说:“真对不起了,正好昨天我也不在镇上。我要在,也就不会出这件事儿了。”
林枫说:“你在也会的,这是一个阴谋!”
李作荣说:“你放心,这件事情既然发生在我的地盘上,我就不能让它稀里糊涂地过去,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林枫说:“那好,我就等着你给我一个说法!”
一个警察拿着一个袋子进来了。林枫把自己的东西清点了一下,转身离开派出所。
李作荣又回到了镇政府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屁股刚坐到椅子上,就接到了光头的电话,李作荣让光头立刻来自己办公室。
很快光头就来了。光头一进门就问:“怎么样?”
李作荣说:“我让派出所把他放了。”
光头说:“怎么能这么快就把他给放了?”
李作荣说:“你懂个屁!他本来就不是吸毒的,不放他又能怎么办?
你想把事情玩儿大?玩儿得没法收场了,你来擦屁股?”
光头抬起手掌,使劲儿拍了下桌子,大笑着说:“爽!太他妈爽了!
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总算是让他们狠狠地撞了回钉子!干爹,还是你这招厉害!”
李作荣挥挥手:“咱们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哼,但是我要让他们知道,动我就是动整个兴源镇的命脉,看他们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