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志杰边驾车边听靳兰粘好的那盘录音磁带,只听随身听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当初说好了入什么股份,以后会给我们钱,可都过了一年了也没个信儿……当时好多人都不想往里头掺和,可董副镇长偏说这是为了村里好,非得让大伙儿签名……”
很快便赶到了兴源镇。
郑海生把前几天在兴源镇的工作,向夏志杰作了汇报。夏志杰说:“我把你们带回去的那盘录音磁带带来了。看能不能先从这上面打开缺口。”
郑海生说:“那就还是从东下地村开始吧。”
夏志杰说:“咱们今天就去东下地村挨家挨户走访,看看能不能找到录音里的这位老人。”
东下地村一共有二百多户人家,夏志杰、郑海生和刘大奎三人,一家家地放录音,一家家地问。大部分村民听了录音后都摇头说:“我听不出来……”很多胆小怕事的村民,甚至都不敢给他们打开院门。
刘大奎不耐烦地说:“这么一家一家往下问,到底要问到什么时候啊?!累不死也烦死了!”
终于,有一个年轻人听了录音后说:“这个声音倒是挺熟悉,听着有点像老田头的声音。”
夏志杰问:“老田头家住哪儿?”
年轻人给他们指了一下大概方向说:“你们自己去找吧。他儿子叫田宝库,就跟赵本山那个电视剧里的药匣子同名。”
郑海生问:“你知道前年田成化工厂征地的事情吗?”
年轻人四处看看,赶紧摆摆手说:“我不知道。咱又不是领导,哪儿能知道人家领导的事情。”
夏志杰他们一行终于找到老田头的家,出来开门的正好就是老田头。
夏志杰说:“大爷,您好,我们是市纪委监委的。”老头看了看夏志杰他们几个人,满脸狐疑地想关门。夏志杰抢先一步把住院门:“您就是田大爷吧,您不要紧张,我们只是想向您了解点儿情况。”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们要问问别人去。”老田头说着还是要关门。
郑海生马上按下随身听的按键,老田头的声音传了出来,郑海生问:“大爷,说这段录音的人是您吧?”
老田头听见自己的声音,脸色微变,伸手把他们往外推:“不是我,不是我,你们听错了,我从来没跟谁说过这些话!”
夏志杰用力挡着门板:“大爷,您就是给张振亚作证的那个人,对不对?
我们找您好久了,您让我们进去,好歹听我们说两句话!”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求你们走吧!”老田头极力辩解否认。
郑海生问:“您当初能给张振亚作证,为什么现在不承认?您肯定是害怕什么,告诉我们好吗?”
老田头又是惊恐又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他们。
夏志杰说:“田大爷,我相信您是一位有正义感的老人。要不然您也不会给张振亚作证,我们的工作真的需要您的帮助。”
老田头松开手拉开院门,默默地把他们让进院子。老田头掏出烟袋点着,蹲在院子的台阶上默默地抽着,半晌后才说:“张振亚当时答应我了,不会跟别人说录音的人是我。我跟你们说了,你们能保证我不出事儿?”
夏志杰忙说:“田大爷您放心,我是市纪委副书记夏志杰,他是我们纪委监委调查监察第七审查调查室的主任郑海生,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护您的安全!我们说话是算数的。”边说边拿出自己的工作证给老田头看。
老田头接过夏志杰的工作证仔细地看了看说:“这里头水深水浅,我心里头有数,不是我站出来说句话就能管用的!我听说你们自己人都折进去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夏志杰忙说:“田大爷,说穿了,您也是受害人之一,跟您一样吃了亏的乡亲们还很多。您有没有想过,现在大家都不敢说真话,那就只有让李作荣他们欺负了。您一句话,就有可能给你们自己讨回公道啊!田大爷,我们知道您有很多顾虑,我可以再次负责任地告诉您,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给乡亲们讨回个说法。是,没错,前段时间我们工作是受到了阻力,可我们不会就这样被吓跑,我们不会走的,我们会一直留在这儿,直到把事情查清楚为止!”
老田头扭头看着夏志杰,脸上的神色有些缓和:“好吧。”
夏志杰感激地说:“您愿意作证真是太好了,我先谢谢您了。”
从老田头家出来,大家都很兴奋,到兴源镇几天了,调查总算有了一点进展。可是还没等他们高兴过夜呢,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老田头的儿子,连夜到招待所找他们了。
老田头的儿子进门就问:“哪位是夏书记?”
“我是!”夏志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你是?”
“哦,我……我姓田,我听我爸说,你们纪委监委的人今天去找过他。
你们别听我爸的,入股的事儿,我们全家都同意了,就我爸他不愿意。还有后来我也拿到分红的钱了,我……我是想拿着钱去做点儿小生意,才没跟我爸说。”
一听这话,夏志杰他们全都愣住了。
郑海生疑惑地问:“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情况你爸都不知道?”
“对,我……我也已经跟我爸承认了,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就都不算数了,你们也别再找他了。我话已经说清楚了,我先走了。”不等回音,老田头的儿子就急匆匆离开了。
刘大奎追了两步,被夏志杰叫了回来。刘大奎丧气地说:“唉,唉!
这都叫什么事儿呀!”
夏志杰皱起眉头说:“张振亚一直找不见人,好不容易找条线索,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第二天一早,他们又去了老田头家。老田头的儿子正在院子里晒红枣,一看见夏志杰他们,脸色就变了,拿着筐子就要进屋。夏志杰抢先一步拦住了他,说:“对不起,你等一等,我们有话想问你!”
老田头的儿子不情愿地说:“我都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你们还来干什么啊?”
夏志杰说:“你昨晚没有说实话,我们刚找到你父亲作证,你就跑来说这些,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
“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信不信,随便你们!”老田头儿子说。
夏志杰说:“我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告诉我们是不是有人威胁你,所以你害怕了。还是他们给了你钱?”
老田头的儿子一愣,别过头去不说话。
郑海生说:“你父亲有勇气站出来作证,你为什么没有?你父亲的证词是为全村的乡亲们讨回公道的,你应该支持你父亲而不是……”
老田头的儿子烦躁地打断郑海生的话说:“你说完了没有?我求你们别再逼我们了!要是我爸一句话能把那些人……把那些人……那我能拦着他吗?可问题是,他说这些有用吗?你们真能办得了那些人?”
夏志杰静静地注视着老田头的儿子。
老田头的儿子有些不平和愤恨地说:“对,没错,他们是给我钱了。
你说我昧着良心也好,怎么都行。我只知道打你们来这儿的第一天起,我们就没好日子过了。你们来了,厂子就关了。我现在没活干,一家人都靠我养活,我上哪儿弄钱去?”
夏志杰说:“请你相信我们,我们正在努力调查,一定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老田头的儿子看着夏志杰笑笑说:“我听说你们纪委监委的人都出事了,你们连自己的人都保不住,怎么查他们啊?!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们?!”老田头的儿子说完转身走进屋子。
刘大奎说:“夏书记,我们下一步行动怎么办啊?这下所有的线索可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