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的是,這一場暴雨來的太突然了。
連預料到可能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李振都沒有想到,前後不超過一刻鍾的時間,傾盆而下的暴雨突然來臨。
感受著極具下降的體溫,李振的唇角已經冷得發白,一路狂奔回到營帳內,企圖尋找到哪怕一絲溫暖。
“少郎君,雨太大了,生不起火來,您忍耐一下吧。”
杜方也是顫抖著聲音,將一件熊皮大氅披在李振身上,奈何沒有絲毫的作用。
大漠的夜晚就是如此的寒冷,風雨交加,自從離開京城為止,這是李振度過的最難熬的一夜。
甚至到了後半夜,李振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了,他隻記得一整晚都處於寒冷之中。
翌日清晨,天剛微微亮,李振就睜開了眼睛,一夜的刺骨寒風和空****的肚子讓李振難以入睡。
當然,不隻是李振,所有的將士都在昨夜飽受折磨,比起李振,他們起碼還有可以相互依偎取暖的戰友。
“杜...杜方,給我弄些吃的。”
李振舒展了一下凍僵的身體,臉色終於有所緩和。
“少郎君,前軍剛才下命令開拔行軍,沒時間給您造飯了。”
杜方歎了口氣,道:“將士們也是如此,堅持一下,等到了涼州,一切就好辦了。”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李振就算再不爽,也隻能乖乖認命。
收拾好仍有些濕漉漉的行囊,李振翻身上馬,身下的馬匹不快的打了個響鼻,發泄自己的不滿。
“好了,等到了涼州,讓你好好吃一頓。”
李振輕輕撫動馬匹的鬃毛,耐心的勸慰著,馬匹也似乎有靈性一般,不情不願的邁開腳步。
昨日行軍的速度很慢,顯然蘇秦不打算在這片大漠中浪費太多的時間,更不想再經曆一次這變化無常的天氣,蘇秦決定拋下一部分輜重,包括投石器,攻城錘等大量的輜重,提升行軍的速度。
或許是昨夜吃了太多苦頭?今天的行軍還算勝利,天空中的太陽沒有那般的毒辣,偶爾吹過的微風,帶來一絲絲微涼,在天色即將變暗之前,終於看到了涼州城的變闊。
這座佇立在大漠之中,荒涼且寂寥的城池,是如此的孤獨。
前軍傳來熱烈的歡呼聲,宣告著這場橫跨大漠的旅途終於進入了尾聲。
大軍開拔來到涼州城外十裏地駐紮,蘇秦,馬濟等將領則入城見到了涼州刺史。
跟在蘇秦等人身後,李振的表情有些怪異。
這座城池,遠比李振想象的要破舊的多。
用黃土堆砌起來的低矮圍牆,稍稍用力一掰,就能從圍牆上掰下一塊兒土黃色的石塊來,很難想象,這座孤城是如何撐過昨夜的暴雨。
而比起城池的破落,更讓李振在意的事,這裏充滿了絕望。
街道上你幾乎看不到任何身影,偶爾跑過幾個嬉鬧的孩子也是如此的消瘦。
“這裏還真是...”
李振苦笑著張了張嘴,卻是有些說不出口。
“很破敗對嗎,像一個遲暮的老人。”
一旁的馬濟接過話頭,罕見的露出一抹凝重的神色。
“難道戶部沒有播下糧食和銀兩嗎?”
“當然,陛下絕對不會放棄他的任何一個臣民,每年撥給涼州的銀糧隻多不少。”蘇秦輕聲道。
“既然如此,為什麽?”
“因為這裏看不到希望。”
走在隊伍前列,蘇秦捋須長歎道:“撥來再多的錢糧也是無濟於事,這裏既不能興農桑,又無法通商貿,就像一個無底洞,再多的救濟也無法挽救這座城。”
李振說不出話來了。
他清楚,大興的百姓不是會輕易向生活低頭的人,隻要有一丁點兒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拚盡全力,他們也會去爭取。
可這裏,沒有希望。
穿過冗長卻荒涼的街道,蘇秦等人終於見到了涼州城的刺史府。
隻是一個三進的院子,比李振的家還要小一些,可這卻是涼州城內最豪華的建築。
作為涼州刺史的府邸,刺史府的前院用來接見各類官員,中院用以辦公,後院才是刺史生活的地方。
大軍抵達涼州,涼州刺史當然接到了消息,在刺史外親自迎接蘇秦等人,剛一見麵,涼州刺史便衝上前來,一把攥住了蘇秦的手,迫切的追問道:“大軍此番前來,可曾帶來的救濟涼州百姓的糧食?”
聞此一言,蘇秦先是一愣,隨後無奈的搖搖頭,道:“老夫並沒有得到這個命令。”
“這...怎麽會。”
涼州刺史難以置信的倒退了幾步,沉默了許久後,整理了身上早已漿洗的發白的官袍,雙手作揖,道:“涼州刺史馮宇,見過邵國公。”
“不必多禮,馮刺史還是和我們說一下涼州眼下的情況吧,軍隊數量如何?糧草剩多少?回鶻上一次劫掠涼州是何時?”
一連串的問題讓馮宇愣了一下,隨後不慌不忙的回應道:“如今涼州城內還有兩個折衝府,加起來還有六千的兵力,問題在於城內的糧食不多了,除了要供給折衝府,還要救濟城內的百姓,至於回鶻上一次劫掠...”
馮宇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怪異,但很快就消失不見:“就在十日前。”
李振注意到了馮宇神色中的變化,不禁感到奇怪。
給李振的感覺,就好像馮宇在隱瞞什麽一樣。
李振並沒有急於戳破,拍了拍杜方的肩膀,後者連忙湊上前來。
“好郎君,何事?”
“杜方,你去城內轉一轉,看看能不能打聽到什麽消息,尤其是關於這位馮宇刺史的,越多越好。”
杜方聞言疑惑道:“少郎君,你覺得馮大人有問題?當年我在涼州的時候,就是馮大人任涼州刺史,他是個好官,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從杜方的言語中不難聽出,他對這位馮宇很是尊敬,但李振隻願意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或許是個好官,但不代表就一定沒問題,戶部每年撥來的銀糧應該是通過計算,足以支撐這座城的遠轉的,窮是窮點,但遠達不到如此破敗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