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被沙戎的剑势逼得连呼吸都困难,知道这样再打下去,必然命丧于此,便想要全力进行一次反击逼开对方剑势,趁机脱身离开。
然而他的意图早已被沙戎识破,那攻出来的一剑反被对方的剑势牵引,沙戎左掌乘虚而入,重重地拍在他的小腹。
曾无求摔倒在地,小腹中犹如燃烧了一团火,五腑六脏都似颠倒了位置,全身虚脱,天旋地转。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手腿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沙戎一击得逞,便要挥剑再次冲过去,却忽然听到身后生风,想到是有人在偷袭,立刻侧身避让。
而此时他虽然击倒了曾无求,但体能内力都已损耗太多,反应的灵敏度便差了许多,正常情况下明明可以轻松地躲过的一击,居然没有完全闪过。
那一刺虽然避过了后背要害,却从他的胁下穿过,直接在左肋划了一道血口。
沙戎惊出一身冷汗,他连想都没有多想,本来是对着曾无求的一击,就势向身后猛然反击过去。
那一剑直接刺中了一个人的身体。
他随着剑势转身,发现刺中的人竟然是师妹陆荔青。
陆荔青捂着胸口连退了七八步,一跤跌坐在地上。
鲜血从指尖流出,迅速染红了她的衣服。
沙戎也没有想到竟然伤了自己的师妹,他清楚那一剑的威力有多强大,中了这一剑的人将性命难保。
他立在那儿,一时呆若木鸡。
蓦地一声凄怆的惨叫,宛如黑夜山谷中饿狼的长嚎,曾无求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手执七魔剑,发疯一般冲了过来。
沙戎转过头,看到曾无求高举七魔剑,脸色已由苍白转为绯红,头发披散,衣服鼓胀,眼中的光芒比刀锋还要凌厉,心中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此时的曾无求似乎已变了一个人。
不但人变了,那柄七魔剑也发生了变化。
傅轻鸿看到陆荔青中剑,立刻冲了过去,将她扶起。
也便在此时,曾无求嚎叫着杀向沙戎。
傅轻鸿一抬头,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幻觉,松啸山庄秘洞中手执七魔剑时萌生的景象,此时再一次重演。
空中忽然之间涌现出七只形状各异的怪兽,它们或凶猛如狮,或阴柔如蛇,或灵活如猿,或快捷如豹,急扑而来。
天空在那一刻晦暗如夜,电闪伴随着雷鸣,尖啸夹杂着怪吼。
七只猛兽张牙舞爪,狰狞可怖,它们扭曲着,翻滚着,似乎刚刚挣脱了被囚禁千年的牢笼,发出震天的吼声,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汹涌而来。
见到这一情景,沙戎的第一反应便是:七魔剑被激活了。
是的,七魔剑被激活了。
谁也没有想到在这紧要的关头,七魔剑在沉睡了二十六年后,再一次被唤醒。
刚才沙戎那一掌打中了曾无求的小腹,正是内力积蓄之地——丹田。
丹田中的内力翻腾奔涌,如烈火般越烧越旺,却又找不到出口喷发出去。
而陆荔青的突然中剑,让曾无求悲痛万分,这一巨大的打击无形中却化为强大的力量。
精神上的巨大刺激再加入内力不断地冲去,终于冲破了巨阙穴的封锢,那澎湃的气息如脱缰野马般奔涌而出,让本来没有打通的巨阙通道,彻底地畅行无阻。
曾无求起身挥剑杀向沙戎,尚不知体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运力于剑身,却猛然感到内息运转自如,周身百骸间仿佛有雷声轰鸣,汹涌的内力如潮水般随着他的意志涌向双臂,一股强大的力量迅速贯满剑身。
而七魔剑犹如沉睡了百年的巨人,在那一刻被彻底地唤醒,迫不及待地展示着它的威力,向世界宣告魔神的来临,再现那曾经披靡无敌的强悍。
此时的沙戎仿佛位于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
在震惊之余已经无暇多想,手中剑舞起一团光的风轮,翻转绞动着,迎向那攻来的疯狂剑势。
这是他最后一击,凝聚着他体内所有的真元。
他知道这一击若成,对手必然千疮百孔,如果这一击失败,他即便不死,也将身受重创。
那种重创将危及根本,甚至可能让他内功全废。
但是此时此刻,他已没有选择,这是最后的决斗。
两剑在空中交击,天地似乎都为之一亮,剑波迅速向四周散开,漫天的异象忽然间消失不见,在一阵目眩神迷的光闪之后,天地恢复了平静。
落日如血,晚霞似火。
决战的两人早已分开。
但这一次执剑而立的是曾无求,倒下去的则是沙戎。
他直接飞出去七八丈远,手中的剑已化为碎片。
两人有那么短暂的一刻,都是一动也不动。
先动是沙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回身便走,头也不回。
但是他走得很慢,大约走了八九步,却突然直直地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爬起。
而此时曾无求如同得了一场大病一般,刚才那一剑在发挥着巨大威力的同时,也吞噬他所有功力。
七魔剑被激发时就如同是一个巨大的磁石,他的内力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此时他已汗透重衣,全身酸软无力。
看到沙戎倒下,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到陆荔青身前,蹲了下来,从傅轻鸿的手中接过他的女人,急切地问:“荔青,你怎么样?”
陆荔青此时全身浴血,面色苍白,双眼黯淡无光,她用微弱的语气道:“曾哥,我以后……不能陪你了。”
曾无求道:“不,我一定要治好你的伤,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刚才你已经看到了,我练成驭魔功,可以激发七魔剑的威力,江湖以后就是我们的天下,我要让你成为天下最高贵、最幸福的女人。”
陆荔表的嘴角浮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曾哥,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曾无求焦急地道:“你说,什么事?”
“咱们回落叶岛吧,我不喜欢这里,落叶岛有海风、沙滩、落叶,没有纷争,没有杀戮,那里才是你我的天堂,咱们回去吧!此生再也不回这大陆来,你说可以吗?”
曾无求怔了一下,道:“荔青,你一定是受伤糊涂了。我已经练成了驭魔功,七魔剑又回到我的手上,现在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我要完成我的霸业,那是我一生的梦想。
“荔青,这里有广阔的天地,有无限的前程,要比落叶岛好上千倍万倍。我们在那座荒岛上卧薪尝胆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荔青,你别再胡思乱想,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医生,等你伤好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抱着陆荔青便要起来。
“等等。”陆荔青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她就那么痴痴地看着曾无求,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轻轻地道:“曾哥,你能把我抱得更紧些吗,我有点冷。”
曾无求点了点头:“好,我抱紧你。”
他将陆荔青紧紧地抱在怀里,让她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温暖。
他抱得那么紧,恨不能将她熔化在自己的怀里。
他听到陆荔青贴在耳边轻声地道:“对不起,曾哥,我爱你。”
接着胸口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滑入了体内。
他大惊,一把推开女人,看到胸口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刺中的位置正是巨阙穴。
“对不起!”
这是陆荔青对曾无求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曾无求放下陆荔青的身体,拔出了那把刀。
他看着胸前的伤口,灵魂仿佛出了窍一般。
巨阙穴的受伤那就等于刚刚练成的驭魔功毁于一旦,并且他以后再也没有可能练成驭魔功,也不能驾驭七魔剑。
一生的努力,因为这一刀,付诸东流,而毁了他梦想的人竟然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这巨大的落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在茫然无措之后,他仰首向天,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吼叫。
那叫声撕裂着空间,如利刃般划过寥落的天地。
晚风萧瑟,暮霭如雾。
悲吼过后,曾无求伏在陆荔青的身体上嚎啕大哭。
傅轻鸿轻声地叹息,他知道那一刀对于曾无求来说意味着什么。
几十年的辛苦努力,不懈的追求,只求将来一日练成驭魔功,激活七魔剑,纵横江湖,成就霸图。
然而他刚刚实现自己的第一步梦想,这一刀便破灭他所有的梦想,他怎能不悲伤痛苦,绝望失落。
而陆荔青之所以要刺这一刀,只是不想让曾无求为了一己之私,再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
她爱他,可以为他牺牲生命,但是她也爱这个江湖,为了芸芸众生,她不惜毁了自己最爱男人追逐的梦。
虽然傅轻鸿也为了这个目标努力过,但此时他才发现,付出更多却是陆荔青。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女人,在她那孱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伟大的心灵。
她的死,让傅轻鸿感到无比的惋惜和悲伤,两行热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曾无求止住了哭声。
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傅轻鸿,眼中又燃起了怒火。
他举着手中的短刀:“这刀是你的吧”
傅轻鸿点头。
曾无求咬着牙:“都是因为你,因为这把刀,让我失去了一切,今天我要杀了你。”
他心中憋着一团火,无处发泄,要寻找一个出口。
他丢掉那把刀,提起七魔剑,向傅轻鸿走来。
此时的傅轻鸿体内的药力已经完全发作,现在别说逃走或应战,就是举手抬足,都是非常困难的事。
他只能站在那儿。
曾无求迈出了一步,却一个踉跄,竟然险些摔倒。
他只道是刚才悲伤过度,所以脚下不稳。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情绪,控制好身体,提着剑再次向傅轻鸿走去。
但是这次只走了两步,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大惊,试着调运体内气息,却发觉内息尚在,只不过运行滞涩,手足酸软,脚下无力。
即便刚才激发七魔剑那一击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即便陆荔青那一刀让他的巨阙穴受了伤害,也不该此时连正常的走路都走不好。
他一时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身体出现了什么差错。
傅轻鸿看到了这一情景,以及曾无求脸上的神情变化,也察觉到对方身体发生了异常。
而出现这种状况最大的可能便是中了迷药。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是不是觉得四肢有麻木感?”
曾无求抬头瞅了他一眼,冷冷着没有回应,又挣扎着想站了起来。
“你右臂的麻木感是不是要比其他部位更严重?”傅轻鸿又问。
曾无求怔了一下,的确如此,他刚才站起时已能感觉到右臂的麻木感更大些。
他情不自禁地回道:“是的。”
傅轻鸿长叹一声:“我们都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