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我感覺馬海波這個人平日裏大大咧咧的,今天卻含糊得很,原來是因為這事兒。
不過說來也是,一般情況下這種忙我是毫不猶豫就答應的,然而偏偏現在不是時機:奶奶明天下葬出殯,我雖然不是長房長孫,不用端靈牌領路,但是今天夜裏我是要跪著守靈的,明天早上去出殯下葬,扛棺材的那幾個人裏麵,我也是要算一個的——這是規矩,不能不遵守。你不做,無論你混得有多好,就算你當了縣太爺,也會被別人戳脊梁骨,罵你不孝,什麽難聽的話都會傳出來。
我說過,在我們那裏,世界太小了,東家長西家短的閑話說得讓人頭疼。
我倒不打緊,左耳進右耳出,如清風一陣過。但是我父母卻常年在這十裏八鄉地來往,我這個當兒子的,可不能讓兩位老人家受這氣。我爸倒還好說,一輩子都老實巴交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此處絕無對他老人家不敬之意),拙於表達,也不擅溝通;我媽卻不行,她這當大姐的人,向來要強,最受不了別人的閑言碎語。
馬海波和楊宇將這意思說完,都沒再說話,滿臉期望地看著我。
我猶豫了一會兒,沒吭聲。
馬海波和楊宇算是老油條了,也沒有說話,倒是一個年輕小夥兒臉立刻就紅了,著急得眼淚湧了出來:“陸先生,你救救羅師傅啊……”——“先生”一詞,在我們方言裏並不是常用語,家裏麵向來是稱兄道弟攀親戚,實在不行就叫同誌,這個詞向來是對風水算命師傅的敬稱。這個小夥兒我也見過,在色蓋村碎屍案的專案組裏麵,還睡過一個房間。刑警隊是老人帶新人,看來這個是羅福安帶的人,有感情,所以才會如此著急。
這個時候我大伯和小叔過來敬酒,見氣氛有些僵,問怎麽回事?
馬海波將情況講給他倆聽。大伯看著我說,聽別人傳你接了你外婆的班,卻想不到你還有這本事。那去一趟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奶奶要是地下有知,也會得意的。我小叔說,這麽多個堂兄弟姐妹,不差你這一個守靈的,放心,你奶奶最疼你了,不會怪罪你的。楊宇和幾個警察也在旁邊附和著,特別是那個年輕警察,眼眶都紅了。我想了一下,現在晚上七點,如果來得及的話,我完全可以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