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遊戲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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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度返還趙帆的家裏,果然有所收獲。

分別在客廳的裝飾燈、臥室的書櫃夾板,還有廚房的抽油煙機裏,找到了微型攝像機。趙帆的報警電話沒說謊,他的生活正在被鏡頭嚴密監視著。

最令人震驚的是,臥室的攝像頭還在運作中,閃爍著的紅燈,被於城放在密封的黑盒子中。

楊路驚呼:“那豈不是被害人死亡的全過程都被錄下來了?”

“但主鏡頭在哪,還沒有線索。”

以前網上有個漫畫,講的是如果能在一個充滿監控器的房間裏,待滿一個月,獎勵一百萬,但漫畫的最後,被監控的人基本都變得瘋瘋傻傻、疑神疑鬼的。

寧芷搖頭:“據盧楠說,趙帆平時作息正常,三觀很正,也沒什麽暴富的想法,還不至於因為這個並不一定存在的遊戲而被監視。”

江桓提議將趙帆所有的電子設備都查驗一番,看是否有什麽和電子類相關的電話。又去問楊路:“這種微型攝像機的IP地址追蹤不到嗎?”

“追蹤的結果隻能是虛擬IP,我見得多了。”

江桓把盒子遞給他:“那就追一個虛擬的出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接到海寧區的警務電話,又有一具屍體被發現在出租屋中,死亡時間是四天左右,法醫給出的死亡原因是中毒死,並且房間保護得較好,還采取到房間空氣的樣本。

整個水原市的案件都是聯網的,兩起案子相似之處過多,直接並案調查。

兩個區的地址距離不算遠,確實有這種可能。

於城他們幾個人趕往第一現場,依舊在臥室裏找到了運作中的監控。於城把攝像頭攥在手裏,狠狠地揮拳在牆上。

“是H的新手段?”

海寧區的公安不知道怎麽回事,而他們幾個人都知道怎麽回事,都沒接話。

江桓接過區警遞過來的案發現場照片,每翻一張,那個小警員都盡量詳細地還原當時的情形。

直到最後一張,是一張卡在書桌抽屜下的名牌,上麵的集團名稱很矚目――蔚然集團。

名牌若是光明正大地擺在桌子上,不會令人生疑,這藏著掖著的做法,反而將一切指向蔚然集團。至少,兩者脫不了幹係。

在正式的調令下來前,尹度賢先給江桓打來電話,問他能不能幫忙把他爸找出來。等他問到這兩個員工是怎麽回事時,尹度賢隻說電話裏不方便說,跟他約好見麵聊。

趕過去見麵的路上,楊路把一串地址發到江桓的微信上,還不忘補充一句討誇的話:這設計者太狡猾,用那麽多IP地址來迷惑我,不過還是逃不過我的追蹤牆。

江桓看著屏幕裏的那串地址,緋色的眼忽而瞪大,竟和發給他研究院大火案郵件的地址是同一個!

怎麽回事?

繞來繞去,現在好像才真的在向真相靠近,到底是誰操縱著這些事,目的又是什麽?

抵達蔚然集團樓下時,江桓多少有些吃驚,一直清楚蔚然在整個水原市的規模數一數二,但眼前高聳入雲的大廈,確實抵得住企業中的半壁江山的稱呼。

和尹度賢僅隔兩天未見,他臉上消瘦得厲害,一夜衰老的模樣。尹度賢的辦公桌上堆著小山高的文件,沙發正對著的電視機上報導的正是此次案件的新聞。

“我一直以為我爸在國外度假,昨天新聞爆出來,我小媽才沒忍住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尹度賢捏著咖啡杯,繼續說,“我爸兩天前被綁架了,小媽以為隻是要贖金,錢準備好了,但對方始終沒有消息,看過今天新聞,對方打過來電話,讓我們交出芯片,不然將對集團員工進行殺戮。”

江桓皺著眉:“什麽芯片?”

“到底是什麽芯片,我不是很清楚,公司的機要一直有專門的安保人員管理,而現在你們發現的兩名死者,都是安保室的人。”

“在對方殺掉兩個人後,還是沒拿到芯片,幹脆綁架你爸來要挾你?”

尹度賢點頭,雙手搓在臉上,讓自己保持清醒:“我現在讓安保室的工作人員都住在集團的休息室,確保他們暫時的安全。”

“不是長期辦法。”

“沒辦法,現在整個集團安保係統都處於癱瘓狀態,新聞報道還沒爆死者是我們的員工,若是被媒體嗅到味道,指不定從什麽角度汙蔑公司呢,造成的不良輿論勢必會讓股票暴跌,這裏將成為最大的經濟泡沫。而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每一位員工,盡最大的努力,把我爸救回來。”

這綁匪顯然不是一般的綁匪,不圖財,但害命,隻為一張不清楚內容的芯片。芯片的內容是什麽,能讓對方這麽大張旗鼓地犯事?

江桓把對方的電話號碼發給楊路,等待分析結果,當務之急是找到所謂的芯片,可安保室裏保存的芯片那麽多,綁匪想要的肯定不會是那些放在明麵上的,而集團創立之初的研發人員早被替換掉了,現有人員對芯片的了解更知之甚微。

就在這時,辦公區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號叫。江桓警覺地站起來,打開門往外走,一股濃鬱的飯香溢滿辦公區,而一群人圍在正門口,尖叫聲、唏噓聲和議論聲不斷,隱隱約約地可以聽到幾個恐怖的字眼。

江桓撥開這群人走到人牆的中央,地上散落的是裝外賣的便當盒子,而盒子的正上方,是一根帶著血的人手指,是人的食指。

在後邊的尹度賢錯身上前,低頭看向手指,那手指指甲剪得十分整齊,指腹有常年握筆留下的細繭,關節處有一處刀疤。尹度賢的心直顫,他初中那陣子特迷舞刀弄劍,有一陣迷上劍術,身邊沒人和他比畫,腦子抽風和社會上結識的人招呼,比賽時對方不知道是被氣氛感染還是因為什麽,竟想致人於死地。當時起哄的人很多,他險險應了幾招還是很狼狽,當時還是他爸跳上台,用手擋掉對方的劍,當時那傷口極深,能見骨。十幾年之後,手好起來,但留下了一條傷疤。

想到這,尹度賢不由得又走近一步,蹲下身要去拿那根手指,被一旁的江桓攔住:“這可能是證據。”

尹度賢頓住,手僵硬地懸在半空,目光不知落在哪處,嗓音低沉,有化不開的沉重:“是我爸的手指。”

嘈雜的環境瞬間安靜,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眼前的情況不容樂觀。其中,有個好事的員工正在報警的手僵住,手機順著臉邊掉在地上,隱約還能聽到報警中心的工作人員平穩的指揮。

於城他們趕過來時,江桓正在監控室調取中午時段的視頻,把外賣事件講述了一遍,於城臉色不佳,大抵沒料到事情會發酵到如此嚴重的地步。本以為跨進新年不至於遇到的都是棘手案子,可才開年先是一個抓不住凶手的家暴案,又來個能撼動水原經濟的殺人綁架案,他已近半個月沒回過家,現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隻望案子早點了結。

最新的監控視頻很好找,來送外賣的人穿著一件橙色的馬甲,頭上的帽子壓得很低,臉上戴著巨大的口罩,手上裹著白手套,渾身沒有露一點皮膚。在前台留下外賣後,人跟著消失了一會兒,大約二十分鍾後離開了大廈。

於城指著屏幕上的那個橙色身影問:“多停留的二十分鍾去過哪裏能看到嗎?”

安保人員把多個監控鏡頭調出來,整個大廈的每一個角落,都成為大屏幕上的小方框,四十多個畫麵,再選定外賣樓層時,隻剩下六個監控畫麵:“送完外賣,他到過男洗手間,這二十分鍾都在洗手間。”

於城招呼陳相正立刻前往洗手間,廁所通風好,每隔半個小時都會有保潔大嫂打掃,味道並不難聞。但陳相正還是屏著氣,連推三扇門都很正常,直到最後一扇門時,落在門上的手有些遲疑。都說人類對死亡有一定的感知,此刻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沒再過多的猶豫,他手上施力,門跟著打開,一張被放大的臉直直地朝著他撲上來,來不及做出反應,他便被於城橫出的手快速拉離,向後退出一大步。

那道黑影沒了阻礙便直直砸向地麵,一聲悶響。死者是研發部的員工,死因是扼死,殺人凶器就是他脖子上掛著的吊牌繩,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外賣人員進來時做的。

大廈不再安全,尹度賢不希望這件事造成人心惶惶,希望先將死者送走,然後再處理案件。

於城也覺得此事不宜聲張,畢竟嫌疑人已鎖定,若是這時候大廈裏的人都因為恐慌往外走,難保不會出更多的亂子。

可誰知,還沒等走出去,大門口便擁進來一大群舉著攝像機和話筒的記者,不管不顧地衝破保安的人牆,直朝著他們猛拍。

“請問,這棟大廈的董事是不是被綁架了?”

“你們現在抬著的人是誰,是遇害的董事嗎?”

“大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員工不能擅自外出?”

……

尹度賢臉色一變,沒等開口,身後的LED熒屏出現沙沙的噪聲,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那邊。江桓反應比較快,讓於城他們把屍體從側門運走。

他們前腳剛出大門,熒屏上突然彈出畫麵,那是一個空房間,一張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他的臉色有幾分疲憊,身上的衣服被血水浸著,右手臂抽搐,細看能發現上麵缺了一根手指。

很快,一道低沉的聲音跟著響起:再不交出芯片,明天就不再是手指,而是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