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时,盛思蕊不禁纳闷道:“不对呀!明知道还有魔族就要打来,为何不干脆就全员备战?还恢复什么农耕,重建什么家园呀?那不是做无用功吗?你们说对不对?”她看向几个年轻人,这几位都是齐齐点头。
“这就是你们不懂我们中华百姓的根了!你来给他们说说,钱先生。”先圣语重心长道。
钱千金虚望半空开口道:“我中华百姓,历来都是以土地为根,以家族为传承!这与中华最早进入农耕社会是分不开的!想我中华煌煌数千年来,都是一成不变的农耕社会,百姓多以务农为生。而土地开垦耕作最需要的就是能够持久的劳动力!所以早期在生产能力低下时就以部族为单位,集体耕种为生。而到了后来单家单户已经能够完成单块土地的耕作并维持生计,这时耕作就以家庭为单位了!由于所有的生计都依赖着土地,所以也就养成了人人都对土地有着强烈的依赖。当然说这是眷恋也对,总之在每个人心中在土地上耕种是活着的必需,是生命延续的保障!由此,就算到了现在也没有百姓会放弃耕种土地,哪怕是朝廷的苛捐杂税已经把百姓的收入盘剥得所剩无几,可百姓还是不会放弃耕作!”
“钱先生,”盛思蕊道,“这与我问的不一样呀!当时面临着魔族的飞船就要再次降临,家园会再次被毁!那先古的百姓们为何不换个地方去暂避祸端,而非要回到原地去重新耕作呢?”
“其实没什么不一样的!”钱千金眼光深邃道,“这还是对土地的依恋!有句话叫‘故土难离’,你看很多百姓明明耕种的是一块极为贫瘠的土地,但他们仍不愿离开。还有在黄泛区,黄河几乎年年都要决堤泛滥,淹毁农田,可百姓却仍固执地年年在那里耕作,为什么?”
“那是因为朝廷的管制严控,不准许他们离开故地?”盛思蕊答道。
“这是一方面,可到了现在大清明显已经对百姓没了绝对管控的能力,沿路上我相信你们也见到不少闯关东的,可为何大多数人仍固守在那片近乎绝望的土地上呢?”
“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没胆子,怕被官兵追杀,所以不敢!”盛思蕊继续答。
“这也算一方面,但还不算根本!”
“那什么是根本呢?身体都孱弱,走不了,走不动?还是……”盛思蕊不住地猜测。
“都不是!”钱千金摇头打断,“那是因为长期不变的生活模式养成的惯性,还有内心那一点希望的火苗!”
几个少年都凝神听着,钱千金仰天叹了口气。
“也不知这算是中华百姓的纯良优点还是先天缺陷!”
少年们都对这模棱两可的话表示迷惑,纷纷摇头。
“这惯性呢,就是习惯了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不愿改变,也不想改变!就像是每天洗漱吃饭一样,养成了习惯轻易怎么改得了?当然这惯性里还包含着思考上的惰性,由于不用改变所以就不用思考,一切如常照旧,虽然艰苦却毫不复杂,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延续下去!只要不是战祸临头,天灾降临,都不会轻易地挪窝,离开自己的土地!而等到这一切过了后,又会再次回来,继续原来的生活,世代相传!也就世世代代,习惯如此!
这里给你们讲两个极端的例子,或许会更清晰!在湘西,那可是‘六山三水一分田’,而当地的人口密度又大,靠稀薄的农田显然是不能维系所有百姓生存的!结果怎样呢?当地百姓就养成了‘忙时为农,闲时为匪’的习惯!农忙时走进田间地头,闲时则拦路抢劫,甚至杀人越货!可当地的百姓千百年来都没有走出土地贫瘠的湘西,仍是世代居住于此,放下镰刀就捡起大刀,务完农活就守伏道路。世世代代都没变过!这第二个例子,却在欧洲。维京海盗都知道吧?虽然我们没去过北欧,但可想而知那里自然环境恶劣,人们是难以耕种为生的!再加上欧洲在中世纪长期处于黑暗时代,百姓的生活不见得比中华百姓好多少!而北欧维京人就做起了海盗的生意,在海上到处杀人越货,可他们最后还是会回到那块故土上,并不远离!这也是一种惯性!”
“可西欧南欧那么多国家却都是通过海上疯狂扩张,没看大清都被蚕食了多少地方?”秦潇不解地问道。
“那是他们那时已经结束了传统的农耕社会,开始走在向工业文明迈进的路上!”钱千金道,“就像英国,在农耕社会时,生产能力十分有限,但就算是个弹丸小岛,却也能满足生存的需要,所以那时也没人想去外面的世界扩张一下,战争也多是局限在英伦诸岛间有限土地资源的争夺!在农耕时代,别说权贵,就算君主,他们的目光也多是局限于眼前的领地,而不想去外面扩张!”
“可古波斯帝国、罗马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呢?那时不也是农耕时代吗?怎么就到处侵略扩张?”秦潇接着问。
显然这个问题是挺有深度的,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莫沁然也不禁朝他点点头。
“这样有极端野心的君主,在整个人类史上能有几个?”钱千金道,“而这些动辄号称横跨多少大洲的帝国,又有哪个延续下来了?因为那是想从根本上改变其他国家百姓的生活习惯,也可以说是生活惯性,没有一个会真正成功的!”
秦潇点点头,像是明白了,可又不太明白。
莫沁然却突然道:“可先生,大清建国可是改变了汉人的生活习性,那怎么就成功了?而且还一直延续了两百多年?”
这问题不禁令钱千金都点头认可,众人也都等着他的答案。
“那是因为大清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汉人的生活习惯!所变的只是一些细枝末节,像男子蓄辫、长袍马褂、戴瓜皮帽,这都是末节,并没有使农耕社会的传统生活方式有什么改变!”
听到这儿,徐三豹就不服了,嚷嚷道:“怎么没变?我们汉人自古就把头发看得珍贵着呢?受之于父母,削发如杀头,那清廷鞑子让削发蓄辫不就是改变了祖宗的传统吗?”
“听你的话,像是红花会遗部说的!是不是还想着反清复明啊?”钱千金道。
徐三豹呸道:“就你个老人棍总愿意向着朝廷说话,要我看你们读书的都是朝廷的走狗!”
见两人又开始习惯性地吵嘴了,李白安道:“你们二位这也算是惯性!三豹,听钱先生把话说完!”
钱千金瞪了徐三豹一眼道:“留辫子不还是有头发吗?要是让男人各个剃成秃瓢你再看看结果!满清虽然改变了一些汉人的生活习俗,但并未触及汉人农耕生活的本质,百姓仍然是务农为生。而且得了江山后,皇帝们也要求权贵子孙汉化,还分给八旗子弟农田耕作,虽然这些纨绔也没有种,而是都租给汉人百姓种了,但这也就是当朝最聪明的地方了!你看元朝一来就要把中华大地变成蒙古人的牧场,结果呢没过几十年就被推翻了!这就是违背百姓生活惯性的结果!”
先圣听到此也点点头,钱千金接着道:“当然这惯性最糟糕的,就是养成了思维的惰性!当习惯了一种生活不去改变,思维就会惰化!这惰不是指懒得思考,而是惰会慢慢地削减百姓的要求!”
大家都摇头表示难以理解,钱千金接着道:“举例来说,当一个人开始因为懒惰变得不愿意沐浴洗脚,那他可能就会进一步变得不愿意洗脸刷牙,进而连换衣服都懒得做!百姓也是一样,当思维惰性产生,开始被加重点田租不觉得怎样,慢慢的就对重税习以为常,到最后连田地一点点被蚕食都听之任之了!这就是思维惰性的恶果!很多朝廷都是这样一点点地、温水煮青蛙般地盘剥百姓的,比如大清!盘剥够了本,隔个几十上百年来一次减免税赋,百姓还得跪倒痛哭,感恩戴德呢!”
大家这才明白了他说的这一切,都纷纷点头。先圣也以嘉许的目光看着他。
“那再下面就是百姓心中残存的希望了!不管日子过得多糟,收成有多差,糊口有多难,可毕竟曾经有人过过好日子!那人心里就会有这么一点希望了。说不准我们这样熬下去,也能过上好日子呢?现在虽然是苦,可日后我的儿孙们就会享福呢?这样的思想也在百姓的脑中根深蒂固,所以就算耕种再艰苦,活得再提心吊胆,每日再面临威胁,人人还都有希望存在!以上就是百姓为何难离故土的全部原因了,不知我说的对不对,先圣?”
先圣点头道:“钱先生不愧是先生,将这缘由说得是透彻无比!您不会就是做先生的吧?”
“岂敢岂敢!劣徒就眼前几个!都难登大雅之堂!与莫小姐大家传授是远有不及!”
先圣见他来上了书生的酸腐气,就打住说道:“接下来就是这第九块石碑上所载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