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鵬回去的時候,上鋪亮著燈。藍色的床簾將上鋪嚴絲合縫地團團圍住,書頁翻動的聲音傳出來,像蠶蛹一般自成一統。張鵬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簡單洗漱一番就上了床。今天莊生確實傷了他的心,讓他心灰意冷。他是真心誠意地希望莊生能夠高興一些,開朗一些。可是莊生一點都沒有感受到他的好意。莊生大概覺得有塊私密的不受侵犯的領地,比抱團取暖的群居生活更加重要吧。
有些人可能注定無法成為朋友,這也是沒法強求的事。
張鵬沮喪地躺在**,用被子將自己從頭蓋到尾。他的女朋友會在十點半打來電話。十月末,這邊尚未供暖,但故鄉金河市風波鎮三張村應該已經進入冬季,甚至可能已經下雪。他仿佛看見,一個女孩站在寒風凜冽的街頭,把IC卡插進公共電話卡槽,用冰冷的指尖撥打了他的號碼。仿佛是有心靈感應一般,他的手機也隨即響起來。
他趴在了**,用被子把上半身蓋住,隻露出一條縫隙便於呼吸。
“你到底在幹什麽?為什麽不讓我去看你?”電話裏的聲音問。
張鵬沒法回答,隻能說自己在做保潔,可是保潔需要那麽神秘嗎?他不想讓她來,是不想讓她害怕,隻要她看到了他工作的狀態,回去就一定會活在恐懼之中。然後……還有然後嗎?
每個禮拜的節奏總是周而複始,一開始還算和風細雨,到後來就會情緒激動起來。今天沒有爭吵,是因為他保證正月前一定回家,商定好來年的打算,如果她真的執意要跟來,他不會反對,兩個人在大城市打拚也挺好的,隻要她能受得了這份苦。可是住在哪裏?要不要懷孕,生了孩子以後上學怎麽辦?這些現實的問題,光憑美好的想象無法解決。
掛了電話,他把腦袋伸出了被子,像魚浮出水麵大口喘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