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平既經吩咐手下人預備汽車,把霍桑和包朗送出去之後,就坐在椅子上,很得意地笑了一陣,這才放出很愉快的聲音說道:“霍桑和包朗呀,看你們這次可還能逃走麽?必然死在我的手裏了!”
衝天炮在旁插嘴道:“首領,你且慢得意!我有一句不中聽的話,你聽了,休得生氣。像霍桑這種人,專門和我們藍三星黨作對。近來為了張才森的案子,我們藍三星黨,真被霍桑鬧得人馬不安。幸虧首領的本領大,能夠把他捉住,依著我說,自然就一刀兩段,結果了他的性命就完了。偏是首領要和他講客氣、講交情,不肯痛痛快快,將他殺死,以至於被他逃走,再想出方法來,和我們鬧個不了。這不都是首領自尋事做麽?如今這一次他竟敢身帶無聲手槍,跑到這裏來,想要首領的性命。若非首領防範得嚴密,說不定就遭了他的毒手。那麽他既來要首領的命,首領為何不要他的性命呢?而況投在警察署,冒稱‘王得勝’的李四,已被他們捉住。據我想來,他們警察署裏,必不能像首領這般仁厚,恐怕這時李四已變成無頭鬼了。首領若再不把霍桑殺死,替李四報仇,李四死了,必得大喊冤枉呢!”
羅平聽他嘮嘮叨叨,說了這一大篇,止不住笑出來道:“衝天炮,你且莫性急。我的主意,你哪能曉得?你所曉得的,不過是表麵上的情形罷了。”
衝天炮不等羅平再說下去,就截著說道:“首領這話,就又說錯了。想我投在藍三星黨裏,也曾出生入死,盡力不少事務,自問對於藍三星黨,良心無愧了,怎麽首領還把我當作外人?有了主意,不肯告訴我,叫我悶在葫蘆裏麵呢?”說著,氣呼呼的似乎很動怒。
羅平道:“你且莫動怒!非是我不把你當作心腹人,也非我不肯告訴你。隻因你性情暴躁,心直口快,我倘給你曉得,很怕你不留心,說了出來,那不是壞了我的大事麽?所以我每次想出主意,都不敢告訴你。這個你並不能怪我,隻能怪你自己的不是。”
衝天炮道:“以前的事,也不必去說了。但是如今霍桑和包朗,你預備怎樣處治呢?”
羅平道:“自然送掉他們的性命,還留著他們做什麽來?”
衝天炮鼻孔裏哼了一聲道:“與其白費了許多心血和力量,等到今日,才肯殺死他們,何如我們第一次捉住他們的時候,就殺死他們,豈不省了後來許多事?”
羅平道:“你不曉得我的主意,自然說出這番話來了。我最初的意思,想霍桑足智多謀,真是一位能人,倘能將他收入我們藍三星黨,必有非常的利益。所以第一次我在桃源路捉住霍桑的時候,很費了些口舌,勸他入黨,他竟然答應了我。那時我這一歡喜,真是非同小可,正想和他多談談,不想快腿張三從萬福橋跑來,說警察署裏的偵探甄範同,率領多數警察,前往搜拿。當時我隻好親自到萬福橋去,設法抵禦著甄範同們,哪曉得霍桑等我走後,他就用酒灌醉野草包,救出包朗,一同逃走,害得野草包就死在我的刀下。如果野草包死而有知,也得向霍桑索命呢!
“我自從那一次失敗之後,曉得霍桑決不能歸附我們,我也就不再想收降他。但像他那種能人,如果將他殺了,委實有些可惜。這也是惺惺相惜之意,並非我心腸柔軟。所以後來我幾次三番,把霍桑捉住,都不忍殺死他,原想他也佩服我的才能,不再和我作對,那麽他雖未投入我們藍三星黨,但是藍三星黨再也不致受他的害。這原是一勞永逸之計,好比諸葛亮七擒孟獲,原想收服他的心。不料霍桑立誌很堅,定想和我們作對,大有兩雄不並立之勢。事實上既經如此,我也隻好先下手為強,就派了我們的黨人,冒稱‘武少峰’,去詐降霍桑,把霍桑誘到這裏,很輕巧地將他捉住。我必得讓他未死之前,很受些痛苦,叫他曉得我羅平的厲害,懊悔當初不曾降了我們,倒可以安安穩穩,多活幾年呢!”
衝天炮道:“聽首領這般說,這一次捉住霍桑,還有他的夥伴包朗,首領定然將他們置之死地了?”
羅平道:“正是。”
衝天炮道:“此刻首領派人送他們出去,可是殺死他們麽?”
羅平道:“殺死他們,倒叫他們死得太爽快了。我方才不是說要叫他們多吃些苦頭麽?”
衝天炮道:“那麽首領將怎樣弄死他們呢?”
羅平道:“我自有我的妙計。停一會兒,你就可明白了。”
衝天炮發急道:“首領的妙計,又不肯告訴我麽?”
羅平笑道:“你越是性急,我越不告訴你。”
衝天炮道:“向來首領很能體恤手下人,怎麽偏不肯體恤我,常常叫我受這悶氣?”
羅平道:“你為什麽這樣性急呢?你且耐著性子,包管不多一會,你既可聽見火鍾樓上,報火警的鍾聲大響,你還可看見西南角上,火光衝天,那就是霍桑和包朗斷命的時候和地方了。”
衝天炮道:“首領可是用火燒死他們麽?這個計策,委實很好。霍桑和包朗慢慢地被火燒死,苦頭足夠他們吃了。但是救火車到了那裏,莫再被救火人把他們救出來,那就是白費心機了。”
羅平道:“我已有了精確的預算。大約救火車到了那裏,他們的身體,久已變為焦炭咧!”
衝天炮道:“這樣很好!他們這樣死法,我很覺得快活呢!可是我不耐煩坐在這裏,等那鍾聲響,火光出。我且去喝一杯酒,解解悶兒。”
羅平道:“很好,你就去吧。”
衝天炮當即走了出去。
這裏羅平又道:“衝天炮真是一個爽快人,隻可惜性情暴躁些,好似《水滸傳》上的黑旋風李逵。我雖是十分愛他,但遇有機密的大事,我可不敢告訴他,深怕他泄露風聲。”
草上飛道:“首領所說,真是不錯。像衝天炮這種人,隻能叫他拿刀殺人,卻不能叫他參與機密。”
羅平道:“如今霍桑和包朗,都已命在須臾,萬難再逃走出去。他們死了之後,我們藍三星黨,哪裏還有對手?縱然有幾個稍有能為的人,但看了霍桑的結果,自然也不敢和我們作對。我們藍三星黨真個可以一無顧忌,任著性子做事了!”
草上飛道:“正是。這都是首領的能為,才能使得藍三星黨有這般大的勢力。我有一件事,要請問首領。甄範同和那幾個警察,首領想怎樣處治他們呢?”
羅平道:“我本想把他們殺死,但他們都是些膿包,殺了也無意味,我就想著一個廢物利用的方法。”
草上飛道:“但不知首領怎樣利用他們,可能預先告訴我麽?”
羅平笑道:“你也不是衝天炮,自然可以告訴你。我想李四被警察署裏捉住,不知可曾殺死不成。如果已經殺了,那就不必說,我們也隻好費些氣力,把甄範同和那幾個警察,一刀一個,結果了性命,算是替李四報仇。萬一李四還禁在監牢裏,我就可利用甄範同這一班人,去掉回李四。橫豎甄範同本是個‘真飯桶’,他活在世界上,和我們藍三星黨一些也沒害處。那幾個警察,更是不成問題,樂得利用他們,掉回我們有用的李四。”
草上飛連連拍手道:“好計策,好計策!但是我們既不便到警察署去,警察署的人,也不敢到這裏來,怎樣掉換呢?”
羅平道:“走馬換將,並不是什麽難事,且先把李四的生死,打探明白,再作計較。”
草上飛道:“首領已經派人去打探了麽?”
羅平道:“還不曾派去。我想你膽大心細,辦事很能幹,就請你去走一遭。你以為何如?”
草上飛道:“首領吩咐,怎敢不依?而況這也是件容易事,就派我去便了,但如今就去麽?”
羅平道:“且慢,等到晚上再說吧。”
他們正談到這裏,忽聽得外邊馬路上,來了一陣很響的鍾聲,接著玻璃窗格,也震得格格亂響,好似地震一般。
羅平微微一笑,道:“你聽這不是救火車上的鍾聲麽?”
草上飛道:“正是。”
羅平道:“定是那裏已經起火了!我們到屋頂上去,看個究竟。”
說時,他就和草上飛一同走上屋頂,見衝天炮已經站在那裏,瞪著一雙大眼睛,朝西南角上看,見羅平走了上來,就喊道:“首領,西南角上,已經起火了。你看一股股的黑煙,直往上冒,火勢很為不小。”
羅平一麵朝西南角上細看,一麵嘴裏說道:“我以為你已喝醉了,不想你卻先跑到這裏。”
衝天炮道:“往日裏我不喝酒便罷,如果喝起酒來,必須喝醉了,才肯住手。今天因為心裏有事,定想聽見了火鍾的聲音,看見了失火的紅光,試試首領和我說的話,是真是假,所以我喝了一二十杯酒,就不再喝了,坐著呆等。正等得有些不耐煩,果然聽得救火車上的鍾聲,我就一口氣,跑到這裏,果見西南角上,黑煙衝天,分明是失火。我這才相信首領說的話,一些不錯,並非騙我。首領,你看那起火的地方,照方向看起來,好像是同州路。我記得同州路那裏,都是些堆貨的大棧房,難道首領把那兩個王八羔子,送到那裏的大棧房裏,放火燒死他們麽?”
羅平不響,隻點點頭。
衝天炮忽然大聲喊道:“那可糟了!這才害人不淺呢!”
羅平和草上飛不曾提防,倒被他嚇了一跳。
羅平問他道:“什麽糟了,什麽害人不淺,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
衝天炮道:“首領要燒死他們兩人,地方也很多,為何定要送到那裏去燒,遺害別人家呢?”
羅平道:“你懂得什麽?我一些也不遺害人家,而且還替社會上的人,出一口惡氣呢!”
衝天炮道:“這話可就奇了。首領,你想棧房裏麵,都是堆滿著貨物,什麽紙呀,布呀,還有棉花呀,堆得實實足足,萬一起了火,搬既不能搬,救火的人,也很難救熄,隻好望著它燒,燒了一家,又是一家,說不定燒上十幾家。就如去年北蘇州路那一場大火,不是損失一千多萬元麽?首領為了燒死這兩個惡賊,倘若害得那些棧房,也受了這般大損失,首領怎樣過意得去呢?”
羅平笑道:“瞧不出你竟有這等好心腸。但是我雖做賊盜,也有俠義的心腸,怎肯去害那些無辜的棧房?我所以把霍桑和包朗送到那裏去燒,當中也有個大道理,因為可以一舉兩得,順便做上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衝天炮道:“怪我糊塗,又不懂你這話了。燒死霍桑和包朗,自然是我們快心的事,但燒掉別人家的貨棧,人家哭還來不及,還有什麽快心呢?”
羅平不答,隻管望著西南角上,但見火勢越燒越大。此刻幸虧是日間,如果在夜裏,定然是火光紅了半邊天,如同晚上燒霞一般。
羅平看了這種情形,心中好不得意,笑嘻嘻地說道:“霍桑和包朗,大約早被燒死了,他們的靈魂,已不知飄**到哪裏去了。還有那班奸商,也必急得靈魂出竅呢!”
衝天炮見羅平隻管自言自語,不回答他的話,很覺按捺不住,就又問道:“好首領,你莫再給悶氣我受了。你方才說‘一舉兩得’,燒死霍桑和包朗,這是‘一得’。還有‘一得’是什麽呢?”
羅平道:“你真性急,一刻也不能等麽?我就說給你聽吧,免得你嚕蘇不清。你說那些棧房裏麵,堆滿著紙布和棉花,其實一些也沒有。裏麵所堆的,都是雪白的食米。就是那班沒良心的奸商,因為外國米價大,特地囤積在這些棧房裏,預備一批批地運出洋,賺著大利錢,回來自家享福。可是這食米被他們囤積起來,米價自然飛漲。你看前兩個月,一擔米不過八塊錢左右,如今已漲到十三四元了。有錢的人家,還不受多大的影響,可是苦了那班窮人,差不多辛苦一天,掙得的幾個錢,還不敷一飽呢!這不是很慘酷的現狀麽?
“在理,官廳裏麵,早就應該嚴禁囤積居奇,救救窮人的性命。但是他們貪圖得那奸商的賄賂,也就裝聾作啞,不聲不響。可是再照這樣下去,米價一天貴似一天,窮人真個要餓死了。我不忍坐視,早就想定個計策,處治那班奸商。他們以為囤積居奇可以發財,我就叫他們在這囤積上麵,大大地受些損失。恰巧這時我把霍桑和包朗捉住,我想將計就計,就把他們送到一家棧房裏,放起一把火來,活活地燒死他們,並可燒去那家棧房,叫那堆米的奸商,受些損失。倘能多燒去幾家,那就更好了。你想如今社會上的人,都曉得米價日高,是有人囤積著,想販運出洋,隻因奈何他們不得,僅可嘴裏罵罵他們。如今見棧房燒去,雪白的米,都變成焦黃,他們必以為是天理昭彰,眼前的報應,還有不拍手稱快的道理麽?”
羅平說到這裏,衝天炮不住地拍手,張開大嘴,笑了一陣,道:“首領,虧你想得出。這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呢!我雖未曾受那米貴的影響,但我聽了首領這一番話,也覺得心裏很痛快呢!”
羅平又望著西南角上,道:“你們看那火勢,有增無減,大約不容易救熄。我預料這一次大火,至少能夠燒去五六家棧房。那班黑心的奸商,也就得受一次非常的損失,下次不敢再做這種害人的生意。”
衝天炮道:“這樣說來,首領去放一把大火,燒掉幾家貨棧,非但不曾遺害人家,而且簡直是造福社會、加惠窮人呢!這種行為,是很使我敬佩的。”
羅平笑了一笑。
這時屋頂上麵,又走上兩個人來,見了羅平,都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羅平問他們道:“你們已回來了麽?辦的事情,怎麽樣了?”
一個人回答道:“我們奉了首領的命令,就把霍桑和包朗,送到同州路。那裏本很冷僻,恰巧沒有一個人。我們就用首領給我們的鎖匙,開了那家第十三號的貨棧門,把那二人抬到貨棧的樓上,又把幾箱火油,澆在地板上點上了火,我們就立刻跑出,仍舊把鎖鎖上,把坐去的汽車開到附近的空地上。不多一會,就隻見那家貨棧的屋頂上,冒出火來。恰巧今天風勢很大,所以火勢燒得十分厲害。等到救火車來的時候,那第十三號貨棧,早已燒完,已經燒到左右的貨棧。我們見大事已成,這才開車回來,報與首領知道。當我們回來的時候,火非但未熄,而且燒得很得勢呢!”
羅平點點頭,揮手叫他們下去,又道:“我們也好下去了。且看明天的報紙上,就可曉得燒去幾家貨棧,和損失的數目了。”
當下他們三人,就走下屋頂,到了房裏。
羅平又向衝天炮道:“你方才說因為心裏有事,隻喝了一二十杯酒。如今事情已完了,你可去再喝上幾杯吧。”
衝天炮道:“正是。而且霍桑和包朗都已燒死,我們藍三星黨去了這個敵手,我也得喝幾杯酒,慶賀勝利呀!”
羅平道:“那麽你就快去喝吧。”
衝天炮扯開一張嘴,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羅平又向草上飛道:“我們自從害死張才森、冒簽他的支票、賺到三十萬元的大款子之後,可恨那霍桑就時時刻刻,想捉拿我們。我們自得用全副的精神,對付著他,簡直沒有閑工夫,再做別樣的活動。如今霍桑和包朗都燒死了,甄範同也被我們監守著,警察署方麵,必然不能再有什麽舉動。我們可算得是一無顧忌,前途十分樂觀,說不得再想出主意,擴充我們的勢力,增加我們的進款了。”
草上飛道:“這個自然。首領不談到這裏,我也得報告首領了。因為我昨天在無意中,得著一個很好的消息,說是有個姓‘吳’名叫‘蕪穀’的,他本是個政客,前清時代,做過哪一省的道台a,光複以後,也做過幾任縣知事b,還署過道尹c;如今在北京城,卻沒有差使,單靠著拍那些闊人的馬屁,過他的日子,隻因他的為人,很為精明強幹,所以很得那班闊人的歡心;這一次不知奉了哪個闊人的命令,帶了二百萬元的公債d票,特地到上海來,預備和一家銀行裏做押款。
“這吳蕪穀前天才到上海,住在第一馬路的東方旅館一百零九號房間。這二百萬元的公債票,卻裝在一隻法國式的大皮箱裏,就放在他的房間裏。我想這倒是我們的一個好機會。公債票雖不值錢,但二百萬元的公債票,照六折計算,也值一百二十萬元,數目也很大了。我們不妨想個主意,把他那隻皮箱偷來,這公債票就全數到了我們手中,也可作為藍三星黨的一筆大進款。”
羅平很留心地聽他說,聽他說到這裏,就問道:“這個消息,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可靠得住麽?”
草上飛道:“說來這事很為湊巧。因為我有一個侄子,在那東方旅館裏麵,充當茶房a。昨天我閑著沒事,就去看看他,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當時我也曾問他怎能曉得,而且曉得這樣詳細。他說那吳蕪穀,帶來一個底下人,是他親口說出來的,大約很為可靠。”
a 道台:古代官職名,也叫道員。
b 民國初年,稱一縣的長官為“縣知事”。
c 道尹:官名,民國三年置,為一道之行政長官,管理所轄各縣的行政事務。
d 中央政府為了應付短時期的財政調度困難,或是某一特定政策,而國家財政收支不足支應時,發行債券向國民借款,稱為“公債”。
羅平道:“話雖這般說,但我們沒親眼看見那二百萬元的公債票,總不能十分相信。而且現在那一班政客,更是善掉槍花,難保不是那姓吳的授意他的底下人,叫他底下人這般說法,顯得他是個闊人,叫人好去恭維他。如今世界上,誰不喜歡吹牛呢?我們不可輕信人家的話,去上人家的當。”
草上飛道:“首領這般仔細,固然是不錯。不過據我想起來,那姓吳的底下人說的話,未必是假的。因為我侄子是個茶房,對於客人,應當恭維的。他何必向茶房吹牛,引得茶房去恭維他呢?首領以為我這個意思,可錯是不錯?”
羅平道:“你的話,未嚐無理由,但是做事情,鄭重點好。你不妨到東方旅館去一遭,叫你的侄子,留心著那姓吳的舉動,和來往的客人。如果這來往的客人當中,果有當地的闊人,和銀行界中的人物,那麽這件事就可信以為真了。但不知你的侄子,對於這一班人物,可認識不認識?”
草上飛道:“我侄子從小就在上海做生意,先前本做當差的,服伺過一位上海的大富翁,和這一班人物,常有來往,我想他定然是認識的。”
a 茶房:舊時在茶館、旅館、車船、劇場等公共場所供應茶水及做雜務的工人。
羅平道:“那就好極了!停一會兒,你就可到東方旅館去走一遭。”
草上飛答應聲“是”。
他們正談得起勁,忽見從外麵衝進一個人來,散亂著頭發,緊緊地貼在額角上,分明是跑了遠路、汗出如漿的模樣。
羅平定睛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快腿張三,見了羅平,就喘著說道:“首領,大事不好了!”
羅平和草上飛都吃了一驚,羅平連忙問道:“什麽事不好?”
張三道:“我在平涼路王頭目那裏,方才忽有許多警察,直衝進來。據王頭目說,還有霍桑和包朗也在當中,大約那些警察,正是他們帶來的。所以我立刻跑來,報告首領,速定辦法才好。”
羅平聽了這話,從椅子上直跳起來道:“霍桑和包朗也在當中麽?他們已死在同州路大火之中,怎能又帶領警察,前往平涼路呢?這不是件非常的奇事麽?”
草上飛聽了這話,更是驚得目瞪口呆,一聲也不出。
要知霍桑和包朗怎能從火裏逃出,怎樣帶著警察,前往平涼路,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