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太空漫遊

33 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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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三個月裏,戴維·鮑曼已經徹底適應孤獨的生活,現在要他想起任何其他人的存在都不容易了。他已經超脫了絕望,也超脫了希望,安頓於大部分機械化的例行生活。隻有當發現號這裏或那裏的係統運作不靈時,這些偶爾出現的危機才會使生活有些點綴。不過他還沒有超脫好奇心,因而一想到他正在駛去的目的地,還會充滿一種狂喜,一種權力的感覺。不隻是因為他代表全體人類,也因為他在接下來幾個星期的行動,將可能改變人類的未來。有史以來,人類還沒有過類似的情況。他是代表全人類的特任大使,或者說,全權代表。

認知到這點,給他帶來許多微妙的幫助。他一直把自己保持得十分整潔。不論多累,他都不會漏刮胡子。他知道任務控製中心一直密切注意他有沒有異常行為的跡象,因此他決心讓他們白忙一場——起碼,讓他們看不出任何嚴重的征兆。

鮑曼也注意到自己的行為模式出現了一些變化。當然,就他的環境來說,期待不要有變化出現才是荒謬的。除了睡覺,或是通過回路和地球通話,其他時候他再也受不了寂靜——因此他隨時讓宇宙飛船的播音係統保持一種幾乎吵得人頭痛的狀態。

起初,因為需要有人類的聲音陪伴,他會聽一些經典戲劇(特別是蕭伯納、易卜生和莎士比亞的作品),也從發現號收藏豐富的錄音圖書館裏找一些詩作的朗誦來聽。然而,這些詩和戲劇所處理的問題,聽來不是覺得太遙遠,就是用一點常識就能輕易解決,因而過不了多久,他就沒有耐心聽下去了。

因此他轉而聽歌劇,通常是意大利或德語曲目——歌劇裏大多總有一點知性內容,他不想因聽懂這些內容而分心。這個階段持續了兩三個星期,接著他覺察到,這些訓練有素的嗓音隻更加深了他的孤獨感。不過真正為這個階段落下休止符的,是威爾第的《安魂曲》——他在地球上的時候,從沒聽過。空****的宇宙飛船裏,當“最後審判日”一節轟然響起時,一種相襯的不祥之兆讓他手足無措;等天堂傳來末日審判的號角時,他再也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