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南天打断夏侯申的话,“还没结束呢。”
“还有什么事没做吗?”夏侯申问。
“当然,你们还没给我的故事打分呀。”南天说。
夏侯申不解地说:“还有这个必要吗,南天?你已经犯规了呀,得多少分也没有意义了。”
“不,有意义!”南天目光炯炯地说,“我们之前一直误解了一件事——主办者的确说过,犯规的人会‘出局’——但是并不代表他获得的分数无效!也就是说,只要主办者没能杀死这个人,那他获得的分数就仍然是有效的!”
“啊,是的!”暗火大叫道,“确实是这样!当时我的故事犯规了,心情沮丧,就自己说不用打分了。大概就是从这里起,我们大家都受到了一种误导,认为犯规的人的分数自然无效了,其实不然!”
“对!只要这个人还没有出局,那他(她)的分数就应该被承认。”南天说,“除非你现在站出来说不是这样?主办者?”
这显然是种挑衅和引诱,主办者不会如此轻易上当。大厅内静默了一阵,南天说:“看来我没有理解错,那么,请大家给我的故事打分吧。”
莱克有些为难地说:“南天,你的故事如此简单,而且就是我们经历的事,你叫我们怎么打(高)分呢?”
南天定睛望着大家:“这个问题,正是我讲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用意。”他带着一丝智慧的微笑说,“我已经犯规了——这种行为当然就证明了一点——我绝对不可能是主办者。因为假设我是主办者的话,就算我获得了最高分,规矩也该‘出局’。那么在赢得这场比赛的同时,我也应该接受死亡的惩罚才对——这样的话,即使赢了也没有意义,对吧?”
“嗯,没错。”荒木舟说。
“所以大家明白了吧,我‘故意犯规’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救其余的人;二是为了赢得大家的信任。之前,我们不能判断谁是主办者,但现在,你们起码可以相信我肯定不是了。所以——”南天提高音量,“我希望大家能抛开个人利益,团结起来,一致给我的故事打最高分!这样的话,我就赢得了这场比赛——这意味着,主办者输了!他(她)必须交出钥匙,让我们离开!”
“这……你……”哥特有些急了,“南天,你这样做,分明就是针对我!你明明知道我现在排名第一,却鼓动大家给你打最高分,目的不就是想超过我吗?”
“没错,我是想超过你。”南天正视着哥特,“因为我不能排除你不是主办者,大家更不能。所以我们不能冒险让你胜出,除非你现在能拿出自己绝对不是主办者的证据,但是你拿得出来吗?”
哥特哑口无言了。南天继续说道:“况且,你自己心里清楚,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最高分的。哥特,你要我把你的秘密说出来吗?”
千秋敏感地问道:“什么秘密?”
南天没有解释,只是盯着哥特的眼睛。哥特做贼心虚,只有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放弃第一名,赞同你的做法。”
南天望向众人:“其实大家可以这样想,我讲的这个故事,实际上就是我们目前经历的这件事本身——等于包含了前面13个人讲的故事。难道还有哪个故事,会比这个故事更精彩和丰富吗?所以,虽然这个故事犯了规,却毫无疑问应该获得最高分!”
南天的话终于说服了所有人,莱克、千秋、龙马、白鲸……一一表示愿意让南天成为最后胜出的人。南天向他们点着头,内心感慨万分——在最后一刻,他终于让大家团结了起来,共同对抗主办者!
南天从柜子里拿出纸和笔,分发给众人——这是最后一次打分了。所有人都十分慎重,用笔清晰地写下一个数字。南天说:“还是跟以往一样吧,大家写好分数后,把纸对折一下,不要让别人看到自己打的分数——北斗,你帮忙把纸收起来好吗?”
北斗点了下头,站起来挨着把纸收集起来,交给龙马统计。他和南天站在龙马身后,监督着龙马计算分数。龙马一张一张地加着分数,前面的数字都相差无几。突然,他看到一个令人惊讶的分数,“啊”地低呼一声。南天在他身后说:“没关系,加起来统计平均分吧。”
龙马计算完分数后,咽了口唾沫,看了南天一眼,神情复杂。
南天将龙马计算出的结果告知大家:“很遗憾,我最后还是没能胜出——我的分数是9.1分。”
众人一片愕然。莱克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我打的是9.9分!按道理,我们多数人都应该打了非常高的分数呀。龙马,你确定没加错吗?”
“龙马没有加错。”南天说,“我和北斗一直在他身后看着他计算的。”
“那是怎么回事?”夏侯申不解地问。
“原因很简单。”南天缓缓地说,同时在一叠纸中抽出一张,展示在大家眼前,“因为有人打了这样一个分数,把平均分一下就扯低了。”
所有人都凑上前来’惊愕地看着这张纸上写着的数字——1”。
“是谁打的1分?”夏侯申愤怒地说,“这个打1分的人……,’
“对!”南天厉声说道,紧握着这张纸,“这个打1分的人,显然因为某种原由,不想让我成为胜利者。而这个理由是什么呢?”他顿了一下,大声地说,“此时此刻,恐怕没有别的理解了——这个人就是主办者!”
“没错……一定是这样!”暗火大声说。
“可我们怎么知道是谁打的这个分数呢?这个人显然不会承认的。”白鲸为难地说。
这时,南天露出了微笑。这是一种胜利者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说:“我猜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在此之前,在打分的纸上做了一些小手脚。”
南天将刚才打分的一叠纸拿起来,说道:“主办者不可能想到,这次打分的纸,是我事先做过标记的,而且按照顺序发给了每个人。”他把纸翻过来。“每张纸背面的右下角,我都用一张废纸垫在上面,然后用签字笔重重地刻下了一个印记——分别是我们每个人抽到的顺序。”
“就是说,每个人拿到的,都是对应自己顺序的纸?”暗火睁大眼睛问。
“是的,因为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印记,所以大家都不会注意到。但是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纸后面的数字是几了。”南天解释道。
“这么说,只要现在看一下那张写着‘1’的纸后面的数字是几,就能知道谁是主办者了?”白鲸颤抖着说。
“正是如此。”
“原来这一切,是一个将主办者引诱出来的圈套?”夏侯申明白过来了,哈哈大笑道,“这招真是高明呀,我服了你了,南天!”
南天浅笑一下,将手中拿着的那张纸慢慢转了过来,看了一眼右下角。
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时间仿怫暂停了。
南天的眼睛接触到那个数字时,全身的血液随之凝固了。
上帝,怎么会是……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却偏偏如此。
纸的右下角,是一个清楚的印记——11。
南天缓缓抬起头,迷茫地看着纱嘉,试图在她的脸上读出些什么,寻找到某种解释。但他看到的,只是一张充满惊惧和绝望、泪眼婆娑的脸。
怎么会是她?他真的不懂,只觉得心在急速下坠。
众人通过南天的眼神望过去,已经猜到几分了。龙马把那张纸从南天的手中拿过来,确认之后,向众人宣布:“主办者就是11号——纱嘉!”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利剑一样射向纱嘉,这小女人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抱住身体,颤抖起来。
“原来是你……这个绑架我们到这里,并隐藏在我们身边14天的主办者,就是你!”荒木舟站起来,恶狠狠地说,“纱嘉,你怎么都没想到,会在最后一天晚上暴露身份吧?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把这件事的所有隐情全都老实交代出来,然后放我们出去!”
“等等,”白鲸疑惑地说,“有一点……不对呀。纱嘉不想让南天成为第一,才故意给他打1分?可就算如此,作为主办者的她也无法胜出啊!目前排名第一的,仍然是哥特,不是她呀!”
“可是,如果哥特的分数作废的话,最高分就会成为目前排名第二的纱嘉了。”南天埋着头说。
“哥特的分数作废?什么意思?”白鲸吃惊地问。
“哥特在他讲故事的那天晚上,利用打分的环节作了弊,对吧?”克里斯说,似乎已经猜到了。
“我……我没有……”哥特面红耳赤地想要申辩,被南天打断了,“哥特,
其实你不用为自己辩解了。我想你当初用作弊的方式来获得第一,也是不希望让主办者胜出吧?现在,主办者已经被找出来了——我们只要能离开这里,活着出去,不就是最好的结局吗?你又何必非得要当这个‘第一,呢?”
哥特尴尬地垂下头,无言以对了。
“这么说,哥特真的作了弊?”夏侯申说,“南天,你之前就知道,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南天说:“我是之后才发现的,没有证据。但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纱嘉——当然那时我不知道她是主办者。而当时我们考虑到哥特可能不会承认,所以放弃追究此事。
“但是现在看来——如果我们没能找出主办者,纱嘉应该会在最后关头,利用‘主办者’的声音,揭发哥特作弊的事,令他的分数作废一这样一来,最高分的获得者就变成她了!”
“你果真是这样计划的吗,纱嘉?”千秋尖锐地问道。
纱嘉打了个冷噤。她垂着头,紧咬嘴唇,过了许久,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来说道:“是的,我就是这样计划的!这样一来,我就能以主办者的身份赢得这场比赛!”
“然后呢?你臝了之后会怎样?真的会像最开始说的那样,把我们剩下的人杀死吗?”荒木舟双目圆睁,站起来朝纱嘉逼近,“你休想得退……”
“荒木舟先生,我劝你最好是坐下。”纱嘉此刻的表情已和平时大不相同。她冷冷地注视着荒木舟,阴冷的神情令人心中发寒。“别以为我的身份暴露了,就丧失了主动权。你们别忘了,这是我的地盘。要想将你们杀死,任何时候都不晚。”
“你想吓唬我?”荒木舟哼了一声,“就凭你这个小女人,能把我怎么样?”
“那我这个小女人是怎么杀死尉迟成和徐文的呢?”纱嘉冷笑道,“如果你非要试试,那就怪不得我了。”
荒木舟不敢轻举妄动了,纱嘉镇定自若的神态和气势令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荒木舟先生……您还是坐回来吧。”莱克劝说道,“大家都别冲动,好好跟‘主办者,谈判一下吧。”
荒木舟想了想,只有坐回到自己的位置。纱嘉说:“这才是正确的态度。别忘了,大门的钥匙在我这里。要想安全离开,就必须听我的。”
“是,是……”莱克打算稳中求进,“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只要能让我们离开。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龙马问纱嘉。
“很简单,按之前说好的规则办。”纱嘉平静地说,“这场游戏,我承认在最后一刻失算了——栽在了南天设计的计谋中,让你们把我找了出来。这一点我无话可说。那么按照最初说好的,获胜的人将获得大门钥匙。可是说到这个问题——获胜的人到底是谁呢?”
这话令众人为之一震。半晌过后,白鲸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说:“如果哥特真的作了弊,那么他的分数自然就无效了,这样一来,最高分就是……”纱嘉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们终于意识到了吧。哥特已经承认作弊,他的分数作废了。那么我自然成了最高分的获得者,而且我的分数,可是绝对真实有效的。所以这场游戏,始终还是让我这个主办者胜出了。这一点,你们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众人无话可说。片刻后,龙马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按道理,我应该把你们全部杀死!但是由于你们在游戏的最后一刻,把我给‘套’了出来,所以作为奖赏,我可以让你们离开。但是,有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龙马问。
“第一,你们活着离开之后,任何人不能将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包括每天晚上听到的故事写出来——因为我是最后的赢家,写作权和发表权是属于我的。”
“这一点我相信大家都不会反对。”龙马代表众人说,“不管怎么样,你的故事获得了最高分,这是让人佩服的事实。”
众人纷纷颔首表态。纱嘉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个条件是——你们离开后,各人回归自己的城市和生活,彼此之间不能有任何形式的联系,绝不能再追究此事!”
荒木舟眯着眼睛说:“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打算把你‘邀请’我们到这里来的动机,以及你是怎么杀死尉迟成和徐文,包括这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的谜底告诉我们?”
“这是理所当然的。”纱嘉说,“这件事情之后,一个叫‘纱嘉’的女人将在这个世界消失。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会成为永远的秘密。相信只要我不说,不管是警察或任何人,都不会得知我的手法。如果我愿意,也许会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秘密发表;如果不愿意,就让它成为永久的谜吧一总之随我高兴,由我决定。”
荒木舟似乎很不甘心:“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保守这个秘密……”
“我不会相信你们的。”纱嘉冷漠地说,“别再说了,如果让我不开心,也许我会改变主意。”
“好的,就按你说的办吧。我们答应你的这两个条件。”莱克赶紧说道,竭力稳住纱嘉的情绪。
“你们是否都能做到这两点?”纱嘉睥睨众人,缓缓问道。大厅里的人只有点头。
“好,记住你们的承诺。如果以后,我发现你们当中有谁没有做到的话——”她冷笑一声,“相信你们不会怀疑,以我的能力,能轻易取走你的性命。”
众人不敢说话,感到不寒而栗。
“现在,我去取大门的钥匙,你们就坐在原位,不要轻举妄动。”纱嘉站了起来,朝楼上走去。她进入自己的房间,将门关拢。
大厅里的人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南天看了一眼电子表,现在是晚上八点二十。
大概十分钟之后,纱嘉从房间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管状钥匙。没人知道钥匙藏在她的房间还是密室,也没人敢问。
纱嘉拿着钥匙走到大门旁,她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啪”的一声——
铁门没有打开,锁孔的下方,却弹开了一扇巴掌大的小盖子。
类似保险柜电子密码锁那样的数字键盘出现在纱嘉眼前。
她看见这个数字键盘,愣住了。
这时,大厅里的人都站了起来,看到了铁门上的数字键盘。白鲸说:“这道门原来有双重锁,既需要钥匙,也需要密码。”
纱嘉站在电子锁面前,神情愕然,一动不动。过了半分钟,千秋说道:“纱嘉,我们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门打开后,你也可以先行离开,我们绝不会为难你。你还犹豫什么?”
“是啊,输入密码把门打开吧。”暗火说,“我们不会失信的。”
纱嘉缓缓转过头,神情惘然地瞥了众人一眼,紧绷着嘴唇,一言不发。
大家看出纱嘉神色不对,隔了一会儿,白鲸疑惑地说:“你不会是……忘记密码了吧?”
“什么?”荒木舟忍不住吼叫出来,“别开玩笑了!忘记密码?这怎么可能?!”
纱嘉的神情此刻十分复杂,显得既焦虑又无助,看上去不像是在演戏,似乎真的对这个密码锁一筹莫展,而且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苦衷。
“纱嘉,难道你……根本不知道密码是多少?”北斗骇然道。
纱嘉身体一抖,似乎被说中了心思,却又不愿承认,只有紧咬着嘴唇,无比窘迫。
“她是主办者,怎么可能不知道密码?”龙马惊愕地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除非……”
“你想说,除非主办者另有其人?”
说话的人,是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克里斯。他说出的这句话,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主办者另有其人?克里斯,你什么意思?难道纱嘉不是真正的主办者?”千秋瞪大眼睛问。
克里斯没有回答,他望向纱嘉:“我说得没错,对吧,纱嘉?你本来想代替某人承担责任,把主办者的帽子揽到自己头上,结果你没想到会出现‘密码锁’这个环节,导致演不下去了。”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夏侯申惊诧地说,“纱嘉为什么要假装自己是主办者?”
“理由非常简单——为了保护某人。而这个人是谁,我想大家都不用猜了吧。在这14天里,纱嘉和谁走得最近,对谁有好感——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克里斯说。
什么?
南天的呼吸暂停了,血液也似乎暂时停止了流动。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大象现在都望着我?
“南天……你……”哥特惊骇地朝后退了两步。
“不……你们一定搞错了。”南天急促地摆着头,“我不可能是主办者。”
“我相信,”克里斯微微点着头说,“我相信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主办者。”
“你说……什么?”南天呆若木鸡,“我不知道……”
“记得我曾说过好几次,我大概知道谁是主办者了,但是一直没有明确指出。原因就是,我始终觉得还差那么一点儿什么。但是,直到刚才,我终于想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真正主办者的身份,以及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
“不……”纱嘉突然猛烈地摇着头,祈求道,“不要说出来,我求你了!”
克里斯叹了一口气:“纱嘉,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你刚才能直接打开这扇铁门,让我们离开,恐怕我们大家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了。但现在的问题是,你确实不知道密码。因为控制这最后一个环节的,只有真正的主办者一个人。如果你坚持要守住这个秘密,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我们所有人都饿死在这里这显然也不是你希望的吧?”
纱嘉紧紧咬着嘴唇,显得极度矛盾。克里斯进一步劝说道:“我已经想过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柜子里的食物只能支撑到明天早上了,如果你不希望大家都在一个星期内慢慢饿死的话,你还是——”他顿了一下,“解开对南天的催眠吧。”
“催眠!”所有人都大叫出来。
只有南天无法发出声音。克里斯的话仿佛冰块倒进了他的血液,令他的肢体变得僵硬起来。他的大脑也被冰冻了,无法进行任何思考。此刻他的世界一片空白,只充斥着一些令他惊骇万分的说话声。
“不!不要说出来……”纱嘉苦苦哀求,却已经晚了。当她听到克里斯的嘴发出“催眠”两个字的时候,全身筛糠般地猛抖了一下,然后捂住脸,痛哭起
“纱嘉,你们的计划失败了,这是事实。”克里斯说,“现在,如果你真的想拯救南天和自己,就只能把一切都说出来。只要打开了门,你们还是有机会全身而退的。”
“不……只要让南天知道了实情,就不可能全身而退了。”纱嘉悲哀地说。
南天目瞪口呆地望着纱嘉,过了许久,他问道:“纱嘉,克里斯说的……是真的?”
纱嘉没有说话,只是流着泪,默默地看着南天。南天和她对视了一分钟,在她的眼神里读到了自己不愿相信的事实。他倒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说道:“天哪……如果真是这样,那你就把一切都说出来吧!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纱嘉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没有选择余地了。一切都完了,她只能说出所有实情。
“一年前,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颇有天赋的年轻作家,他虽然并不出名,但立志要当全中国最杰出的悬疑小说作家。我被他的作品所征服,来到他所在的S市,想要拜访他。可是,当我找到他的家,见到他的时候,却发现他正在崩溃的边缘,卧病在床……”
纱嘉神情悲伤地徐徐道来:“我非常震惊,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他一开始不愿告诉我,只叫我离开。但我非常担心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坚持留下来照顾他,最后终于把他感动了,他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我。
“原来,他之前一直怀才不遇,写出来的作品一直没能得到太多关注,出书的梦想也一直没能实现。但他并不气馁,用一年的时间,精心构思出一部他认为足以震撼整个出版界的惊世之作。他将这个故事的内容简介和样稿发给一家图书代理商,然后满怀希望地等待回音。
“这是一个任何出版商都不会拒绝的好题材——他信心十足。可是,三个月后,代理商告诉他,这个题材未能通过审核,无法出版。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认为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写完,导致无法打动编辑。于是,他废寝忘食,打算将整部书写完。但没想到的是,两个多月后,他还没把书写完,一件令他震惊万分的事情发生了一另外一个畅销书作家,出版了一部和他的小说非常类似的书。这本书一炮而红,迅速成为畅销书排行榜的前五名。
“他疯狂地赶到书店,将这本书买回家中,一口气读完,不禁浑身冰凉——因为这个故事和他的那部作品,题材情节几乎如出一辙!他不相信这是巧合,立刻在QQ上质问当初看过他稿子的图书代理商。
“那个编辑声称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说只是巧合,而且不愿再理睬他。他从这个编辑闪烁其词的态度中,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于是,他通过各种途径探寻、调查,终于发现了隐藏在这件事背后的可耻勾当。
“原来,这家图书代理商的编辑当初一眼就看中了这部稿子。但是,这个编辑是一个精明、狡猾而富有心机的人。他认为,这部稿子的构思和质量固然不错,但作者本身并不出名——有可能导致书的关注量不够。而如果这个题材让一个如日中天的当红作家来写的话,打造成超级畅销书将毫无悬念!
“于是,他想到一个卑鄙的方法,将这个故事的题材提供给一个畅销书作家,并和他签约,很快就写出并出版了这本书——目的是为了抢占先机。当原作者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任何出版社都不可能出版另一部内容题材完全一样的书。”
听到这里,北斗明白了:“等于说,这个作者被无节操的代理商给黑了!”
“正是如此,而且因为他只是一个不出名的小作者,又没有证据,就算在网上掲露这一黑幕,也只会让人以为是哗众取宠,不会予以理睬。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经过别人的加工,大红大紫。而自己却只能忍气吞声,打掉牙齿吞进肚。他受到的伤害和精神打击,可想而知。”
众人都沉默了。同为作家的他们,非常清楚这种感受。毫不夸张地说,任何人遭遇到这样的事匱,都有可能变得一蹶不振,从而憎恨这个世界。
南天呆呆地望着纱嘉。她讲的这些事情,他没有一点印象。天哪,她是在说谁?
纱嘉悲哀地望着南天,继续说道:“我得知这件事情后,非常愤怒,也很无奈,只有安慰他,让他往前看,再创作一部更好的作品。但他却说自己办不到了。这件事情让他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也摧毁了他的所有创作**,令他无法再写出任何作品。他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向这些陷害了他的人复仇一用他的方式!
“当时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他,也意识到,如果我不帮助他的话,他有可能做出更加极端的报复社会的事情。于是,我没有选择,只能听从他的安排,配合他完成这个复仇计划。
“我们拟出一个名单——包括了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首先当然是那家图书代理商的编辑——尉迟成;然后是知道内情的出版公司主编——徐文——他们俩既是编辑,也是悬疑小说作者;接着是接受这个提议的畅销书作家——白鲸;还有为这本书写序的大作家——荒木舟;以及在腰封和封底推荐此书的著名作家——莱克、龙马、哥特。而那个被黑的作者,笔名叫做冰枫,真名就叫做——南天!”
纱嘉的话令所有人噤若寒蝉,被说到的人全都张口结舌,神情骇然。而另外几个没被提到的人,以夏侯申为代表,说道:“那么,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和暗火、千秋、北斗,为什么也会在‘受邀,之列呢?”
“千秋?”纱嘉冷笑一声,“恐怕她自己心里有数吧。那家出版公司最开始找的合作者不是白鲸,而是她!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拒绝了此事。”
“是啊,我拒绝了!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找到我?”千秋惶惑地说道。
“你是拒绝了,但你知道内情,却无所作为!如果你足够有正义感的话,就不会仅仅是拒绝,而应该制止和揭露此事!”纱嘉厉声道。
“我不知道内情,当时他们只是找到我,说有一个选题,问我愿不愿意写。我……”
“不用解释了。”纱嘉冷冷地打断她,“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会参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吗?什么选题会提供如此详细的内容简介和样章给你参考?哼,我看你当初拒绝,只是害怕以后会惹上麻烦吧。不过讽刺的是,这件事居然提供给了你灵感,让你创作出《吊颈之约》这个故事——千秋,你自己想想你讲的这个故事的剧情吧,还敢说你不知道内情?”
千秋张着嘴,无言以对了。
“那么,我呢?”北斗怯怯地问道,“我可是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呀。”
“没错,你是完全没关系的。”纱嘉说,“但你应该能想到‘邀请’你来的原因——想想你的特殊能力吧。”
“过目不忘?”北斗惊讶地说,“难道你们找我,就是希望我作为这件事的见证者和记录者?”
“是的。你的能力曾经被媒体报道过。我们考虑到,在这14天里发生的事,以及每个人要讲的故事,如果没有一个拥有超凡记忆力的人,恐怕没人能完整记录此事,所以——抱歉,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我们请来了。”
“这么说,并不是因为我是一个……优秀的悬疑小说作者?”北斗尴尬地说
“不,这也是原因之一。你讲的《狄农的秘密》这个精彩的故事,就足以证明你的实力了。”
北斗抓着脑袋,不知所谓地傻笑了两下。
“那么,我和暗火呢?”夏侯申费解地问道,“我们俩既没参与这件事,也没什么可以被利用的特殊能力,抓我们来的理由是什么?”
纱嘉道:“说得敷衍一点,因为你们也是杰出的悬疑小说作家。不过,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什么原因?”
“因为有你们才能凑成14个人。”
“什么,抓我们来就是为了凑数?”夏侯申感到啼笑皆非,“这就是‘很重要的原因’?”
“当然,”纱嘉昂起头说,“就像你们之前曾猜测过的那样——‘14’这个数字是有特殊意义的。”
“什么特殊意义?”暗火问。
纱嘉顿了片刻,说道:“南天遭遇黑幕的那本书,跟他今天晚上讲的这个故事的名字一模一样。”
“‘惊魂十四日’?”夏侯申惊呼道。
“没错,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命运中的安排……”纱嘉沉吟道,旋即抬起头来,“不过这就是我们要凑巧14个人的理由!”
她解释道:“我们调查到,参与此事的人中,尉迟成、徐文毫无疑问是知道内情的。但荒木舟、龙马、莱克、哥特等人,却无从判断也许他们知道内情,
但也可能被蒙在鼓里。所以,为了避免错误的报复,南天想了一个主意——凑齐14个参与者。
“当然,尉迟成和徐文做贼心虚,知道原因也不敢说出来。但龙马等人如果知道内情,再联系到被绑架的人数,肯定就会意识到这次的事件跟那起黑幕有关;反之,如果不清楚内情,就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通过这14天的观察……”
“我们是无辜的。”龙马说,“我当初只是答应这本书的出版编辑,给白鲸的书写一下推荐语,怎么可能知道隐藏在这本书背后的秘密呢?”
“我也不知道。”莱克和哥特纷纷表态。
“我相信你们说的是实话。”纱嘉说,“因为那天,龙马提到‘被邀请来的人是否具备什么共同点’的时候,竟然没有人想到这件事。如果你们不是在演戏的话,那就是真的不知道这个黑幕。但是——”她转过身,指着白鲸,“你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白鲸吓得浑身一抖,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说不出来。
“你的故事讲完那天晚上,也就是在徐文的房间里找到你‘犯规的证据’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报复我。’”纱嘉冷言道,“你既然能意识到这一点,就说明你非常清楚你做过些什么。你的畅销新书《高窗》是你自己构思的吗?你心里清楚得很吧。”
白鲸惊恐地说道:“我……只知道徐文主编给了我一个选题和内容简介,并不知道这些出自另一个作者之手……”
“现在解释这些没什么用了,你省省吧。”纱嘉说,“本来你也跟尉迟成和徐文一样,应该死的。但是……你讲的那个故事救了你,让我放弃了杀死你的计划。”
“什么?”白鲸汗颜道,“我讲的那个《墓穴来客》救了我……为什么?”
纱嘉黯然道:“这个故事,让我感觉到了一丝温暖……我想,你既然能讲出这样的故事,内心应该还不至于是完全阴暗的吧。哼——”她自嘲道,“大概这就是妇人之仁吧。”
白鲸难堪地垂着头,心情复杂。
“我们其他人被邀请来的原因都知道了,那么克里斯呢?”北斗说,“他为什么会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到这里?”
纱嘉说:“克里斯算是这场游戏的‘特邀嘉宾’吧,邀请他来的原因是——南天提出,想要挑战自己。他认为自己设计的这场游戏,是一个非常精致的迷局。除了用于复仇之外,也是一场考验智慧和勇气的死亡游戏!
“他已经无法写出任何故事了,但是却能设计出这样精彩的‘游戏’。南天希望能找到一个拥有超级智商的天才来参与这个游戏,看他能不能破局——克里斯成为了我们选定的对象。”
“那为什么我们是被绑架,克里斯就是在清醒状态下来的呢?”千秋问。
“因为克里斯的行踪没有规律性,在国内也没有固定住所。所以,我只有设计把他骗来。”纱嘉说,“我之前通过多封电子邮件和他联系,告诉他4月22日晚上,在某地点会有一场精彩的游戏,期待他的参与。我清楚克里斯是好奇心非常强的人,知道他一定会来。果然,他按照约定来到指定地点,而等候在那里的黑色轿车就将他带到这里来了。”
克里斯歪着头注视纱嘉,缄默不语。
纱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就是我们的计划,以及把诸位邀请到这里来的原因,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
“直到现在,你还在说‘邀请’?”荒木舟愤懑地说,“这是不折不扣的绑架!不过我也纳闷了一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能做到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把我们这么多人绑架到这里来?”
纱嘉沉默良久。“到了这份上,我也用不着隐瞒了。”她抬起头来,望着众人,“你们应该听说过N市的郭氏财团吧?我是郭氏财团董事长的独生女儿。”
“什么!你是……”一向稳重的荒木舟不禁张口结舌,“难怪……”
其他人显然也听说过郭氏财团的大名,全都惊讶无比——这是全国资产排名前十的大财团。此刻,他们完全明白了——改建废弃监狱、修建密室、布置里的一切、雇佣黑社会秘密绑架12个悬疑小说作家……这些看似困难的事情,对于拥有郭氏财团百分之三十以上股份的郭家千金小姐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时候,南天望着纱嘉说道:“不管你的真实身份是谁,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催眠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纱嘉悲伤地说,“我刚才说了,你设计这场游戏有两个目的:一是复仇;二是挑战自己。你在遭遇黑幕之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天赋秉异的悬疑天才。但这件事,令你丧失了写出新作品的自信,却没能灭得了你的傲气。你告诉我,你要在现实中设计并演绎出全世界最伟大的悬疑小说,并且自己作为参与者,挑战自己的构思!”
南天目瞪口呆地望着纱嘉,全身发麻。
“你在和我的接触中,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悬疑小说作家,而是一个高级催眠师。于是,你设计好所有的迷局,并安排好一切。然后,游戏开始那一天,你要求我对你施加催眠术,让你忘记自己原来的身份,以及你设计的一切。彻底作为一个‘被邀请者,参与进来!
“4月22日晚上,我让你躺在这里的一个房间里,闭上眼睛。我用催眠术让你选择性地忘记之前的某些事情,然后对你施加暗示——你叫南天,是一个单身自由作家,早晨按自己的生物钟起床,洗漱、吃早餐;接着在电脑前敲字直到中午十二点;出门,到附近的一家小餐馆吃午餐;回家睡午觉;下午三点起来,玩电脑游戏;晚饭是叫的外卖,吃完后写文章直到十一点半;之后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节目很乏味,你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催眠非常成功。当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完全记不得先前的事情,之后更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这场游戏之中……”
南天难以自控地全身颤抖起来。纱嘉说的这一切,确实是他醒过来之前的“记忆”——却只有一些流水账般的模糊印象,想不起任何细节。更令他恐惧的是——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虽然记得很早以前的一些人和事,但最近几个月发生过什么,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事到如今,南天无法再怀疑自己被催眠的事实,纱嘉说的这些话令他心悸胆寒。他瞪大眼睛问道:“你说……所有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就是说,令讲完故事的(一些)人‘犯规’,包括尉迟成和徐文的死,都是我……事先策划的?”
“你是一个天才,南天。”纱嘉带着复杂的口吻说,“很多事情都在你的预料和掌控之中。你曾详细地告诉我,遇到哪种情况,应该怎么做。我按照你教我的方法,几乎毫无破绽地完成了这些……看似不可能的事。”
南天仍然惶惑地望着纱嘉,似乎想不透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但纱嘉却绷着嘴唇,缄口不语了。这时,克里斯开口道:“纱嘉,如果你不愿回顾这些令人发指的事情,就让我来帮你说明吧——当你承认‘催眠’这一事实后,很多貌似不可思议的事倩,就都能解释了。
“首先尉迟成的故事因为‘暴风雪山庄模式’而犯规,这是你们事先无法预想的——应该是纱嘉临时想到可以以这个理由将他杀死。而接下来,作为第2号的徐文,就是一个重点人物了。
“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我们之前一直猜测的‘密室’,其实并不是一间独立的暗室,而是可以连通14个房间的一个‘串联型密室’——也就是说,其实通过密室,每个房间都是相通的!”
克里斯望向纱嘉,见她低头不语,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确定了这一点,再加上纱嘉是一个高级催眠师,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徐文是造成“犯规”的关键人物!我想,整个过程应该是这样的——
“尉迟成的故事讲完后,纱嘉应该去找过他一次,提示他犯规了。这次拜访的重点,其实是用某种录音工具录下尉迟成的‘一些话’。所以,我们第二天晚上听徐文讲故事之前,尉迟成没有下来,北斗上楼去叫他,才会听到他说‘有些不舒服,不下来了’——其实,当时房间里的尉迟成已经变成尸体了!而北斗听到的,只是纱嘉用遥控器控制的录音而已!”
克里斯的分析令在场的人寒毛直竖。停顿了一会儿,克里斯继续说:“徐文的故事讲完后,我们到尉迟成的房间去,发现他竟然以徐文故事中的情节被杀死了!当时我们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却能解释了——毫无疑问,纱嘉在徐文讲故事的前一天晚上,悄悄通过密室进入徐文的房间,并催眠了他!
“催眠的细节我不得而知,也许是通过某种暗示,让睡梦中的徐文把自己构思的故事的某些重要内容,以梦话的形式说出来。这样一来,纱嘉等于提前得知了第二天徐文要讲的故事中的一些情节。于是,她在第二天下午,悄悄潜入尉迟成的房间,将他杀死,并把现场布置成跟徐文的故事一样的场景——就这样,令徐文犯规了!
“然而,对徐文的利用并没有结束。第三天晚上,夏侯申讲《谜梦》这个故事,徐文因为头一天受到了惊吓,所以没有参与,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而夏侯申讲完之后,我们因为争论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而没有在当天晚上给这个故事打分——这就又给纱嘉提供了可乘之机。
“夏侯申讲完故事的那天晚上,纱嘉以同样的手法潜入徐文的房间。和上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她不是要从徐文口中套出什么故事情节,而是用催眠术对他施加暗示。这个暗示是——(从前天起,他就在做同一个噩梦,然后在4点18分被噩梦吓醒!’”
“啊!”夏侯申惊呼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我当时错怪了徐文,以为他是要故意陷害我。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经历过什么噩梦,只是被纱嘉用催眠术施加了心理暗示而已!”
“就是这样。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手法让你的故事也‘犯规’了!”
“那么,接下来犯规的人,又是怎么回事呢?”千秋问道。
“我挨着往下说吧。莱克的故事没有犯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巧妙地用了‘那个方法’——不预先想好故事情节——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做法。接下来,暗火又成为主办者的目标。”
克里斯望向暗火:“我记得你说过,在你讲故事的前一天晚上,有一个人和你待在一起——这个人就是纱嘉——对吧?”
“……是的。”暗火难堪地承认。
“为什么你当时不直接说出来呢?”
“纱嘉说,希望我能保守和她暗中接触的秘密。她说如果让主办者察觉的话,恐怕会对我们不利。”
“你难道没有怀疑过她?认为她接近你是有某种目的?”
“我想过的,但是,她整夜都跟我待在一起……”
“我明白了,”克里斯颔首道,“正是这一点,把你迷惑了。现在,我来试着分析你遇到的事吧。
“纱嘉在你讲故事的头一天晚上来找到你,并在你的房间过夜。至于你们做了些什么,我无意探讨。但可以肯定的是,纱嘉寻找某个机会对你施加催眠。在你睡着后,她故意到楼下大厅走动,或者播放在密室录好的声音——总之是为了让我们听到‘夜半脚步声’。
“然后,她返回你的房间,向熟睡的你施加暗示,令你做了一个跟‘夜晚跑步’有关的梦,导致你第二天在构思故事剧情的时候,把这个极富悬疑色彩的情节很自然地加了进去。”
“没错……就是这样。”暗火头上浸出了冷汗,“这个梦中的情节启发了我,令我构思出《新房客》这个故事。”
“关键是,”克里斯指出,“你一觉睡醒后,发现纱嘉仍然在你的身边,所以认为不可能是她在搞鬼——结果偏偏就是她。”
暗火望向纱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完全陷入这小女人的圈套。
克里斯继续说道:“至于你讲完故事的那天晚上,会在楼下看到走动的‘活死人’,显然也是纱嘉为了令龙马的故事犯规而上演的好戏——她故意穿上尉迟成的衣服,让你看到背影。目的是为了导致龙马第二天讲的故事‘犯规,!”
“你的意思是,纱嘉也曾经潜入我的房间,利用催眠术提前获知了我的故事内容?”龙马惊骇地问道。
“当然,实际上,之后白鲸和荒木舟先生的故事‘犯规’,都是类似的手法。我就没有必要一一分析了。”克里斯说。
“不,我没有催眠过白鲸。”纱嘉望着克里斯说,“他讲完故事后,你暗指他的故事可能涉嫌抄袭,为了引起大家进一步的怀疑……”
“你在我讲完故事后,立刻通过暗室进入徐文的房间,并模仿徐文的笔迹写出故事梗概,丢在床下,结果被暗中调查徐文房间的南天发现——制造出我抄袭并犯规的假象——一箭双雕!”白鲸恍然大悟。
“我冤枉你了吗,白鲸?”纱嘉凌厉地说道,“你在现实中,没有抄袭过别人的创意?”
白鲸无言以对,神情十分尴尬。
沉寂了片刻,莱克问道:“纱嘉,如果说你设计尉迟成和徐文犯规,是为了有一个杀死他们的理由,那为什么后面的夏侯申、暗火、龙马、荒木舟等人,你也要处心积虑地令他们犯规呢?这样做意义何在?”
“当然有意义,”纱嘉昂起头说,“我刚才说了,这场游戏是南天设计的一个迷局。故意制造犯规,就是谜题之一!考验你们能不能在游戏结束前,破解我们的手法!”
“说到这一点,我确实很佩服。”克里斯望着南天,“说实话,这个迷局确实是天才的创意。我刚才说了,如果不是最后的(电子密码,环节,令纱嘉无能为力,恐怕这个秘密我们永远都无法解开——哪怕我用《逃出魔窟》这个故事,经试探出了主办者可能就是纱嘉,却无法得知真正的主办者其实是南天!”
“你的故事到底有何玄机,现在可以说了吧?”荒木舟望着克里斯。
克里斯笑了一下:“我在讲《逃出魔窟》之前,其实就有些隐隐猜到,真正的主办者可能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我没有证据,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故事,用来试探主办者。
“你们回想一下,我讲的那个故事的结局,其实和现在的结局是非常接近的——最终BOSS并不知道自己是最终BOSS。我想,如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那么主办者的替身(纱嘉)肯定从故事一开始,就能猜到结局是怎么一回事——但她却偏偏要掩饰这一点!
“就像纱嘉所做的那样,为了让大家不怀疑到她,她故意在每次出现选项的时候,选择错误的路线——不知不觉,7个选项全都‘选择错误’!可是,她忽略了一点,将7个选项全部选错的概率,和全部选对的概率是一样的——非常地低——只有1/128!所有人中,只有她一个人做到了!”
“这一点,确实是我失算了。”纱嘉承认道,“但是,你设计的这个圈套只能作为‘推测’,而不能当成‘证据’。”
“我知道,所以我并没有把我的怀疑说出来。”克里斯说。
“说到‘概率’,抽小球决定顺序这件事的谜底,也该揭晓了吧?”夏侯申说。
“这个手法我早就破解了——不过,还是让设计者本人掲晓吧。”克里斯望着纱嘉。
“这不是我设计的,也是南天的智慧。”纱嘉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那个抽小球的箱子类似一个魔术道具箱,装有隔层——暗格里藏有196个小球,分别是1-14号小球,每号球各14个。我可以用隐藏在身上的微型遥控器,对隔层里的小球进行控制。
“龙马是第一个摸小球的人,暗格里的14个‘6’号小球就会出现在箱子底部;南天第二个去摸的时候,箱子又会变成13个‘14’号小球;莱克第三个去摸,箱子里就是12个‘4’号小球——以此类推。”
“原来如此……”千秋汗颜道,“跟可以出老千的‘作弊麻将机’一样的原理嘛!”
“说出来很简单,但之前你们怎么没发觉其中的奥妙呢?”纱嘉冷笑道。
“这么说,控制大厅音箱的遥控器,也藏在你的身上?”哥特困惑地说,“可是……你的身上怎么可能藏下这么多遥控器?”
纱嘉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这就是我的智慧了。这些微型遥控器,如果藏在衣服口袋或裤包里,都有可能会被搜出来。但是,你们怎么都想不到一我把这些微型遥控器镶嵌在了我的内衣上!”
“是这样……”千秋恍然大悟。“难怪……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坐到椅子上,大厅里主办者的声音响起来之前,你就一直用手抚着胸口,原来是在摁下遥控器!”
“原来如此,”夏侯申长吁一口气,“所有的谜都解开了。”
北斗挠着头说:“看来以我的能力,还是无法解开这么多的谜呀。我果然不是当侦探的料。”
“原来你一直在扮演大侦探呀。”千秋揶揄道,“哦,那天晚上我们到你的房间去找你,发现你睡觉还穿着袜子,其实就是因为你之前也在进行秘密调査?”
北斗难为情地吐了下舌头。
“等等,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不通。”哥特皱着眉头说,“纱嘉为什么要给南天的故事打‘1’分呢?她既然知道南天才是真正的主办者,如果我们所有人都给南天的故事打最高分,让南天胜出,那不是正中下怀吗?为什么她非要让自己获胜不可?”
“关于这个问题,我能猜到原因。”克里斯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还是让纱嘉自己说吧。”
“不……”纱嘉摆着头,“我不想说。”
“唔,那我就明白了,跟我想的一样。”克里斯说。
南天茫然地看着纱嘉,然后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纱嘉,别再对我有任何隐瞒了,把一切都说出来吧!”
纱嘉望着南天,眼泪簌簌而下,她只能如实相告:“南天,在做这件事之前,你对我说——虽然你非常想报复陷害你的人,但你也清楚,这是不折不扣的犯罪。所以,不管最后你能不能胜出,也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这件事之后……”
说到这里,纱嘉哽咽了,隔了许久,她才继续道:“你叫我解除对你的催眠,然后由你向所有人宣布——你就是主办者。之后,你会向警方投案自首,并承担所有罪名。而我,则全身而退……”
“没错……本该如此呀。”南天的眼眶也湿润了,“你没有理由承担这一切,你只是一个被我利用的‘执行者’,我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办者’。”
“不!你没有利用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纱嘉扑到南天怀里,“我说过的,为了保护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纱嘉,你真是……太傻了。”南天噙着泪说,“你打算把一切都揽在自己头上,代替我承担‘主办者’的罪名吗?”有一点他还是想不通。“可你为什么要给我的故事打1分,阻止我胜出呢?”
“因为我不想解除你的催眠,我想让你彻底忘记以前的事……我不希望按照最初设想的那样,你在这场游戏结束后,投案自首这等于是自杀!”
南天迷茫地晃着脑袋,听不懂纱嘉在说什么:“我胜出这场游戏……跟解除催眠有什么关系?”
纱嘉咬着嘴唇沉吟良久,抬起头来望着南天的脸,泪眼婆娑地说:“因为……我们当初约好的。我对你实施的催眠,有一个自动解除的条件,那就是——你赢得这场比赛!也就是说,在你胜出的那一瞬间,你的催眠就会解除!”
这句话像一道电流击中了南天,他突然感到头痛欲裂。脑袋里,仿佛有一个小人儿在翻箱倒柜,将锁在潜意识深处的记忆一一寻回。
他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纱嘉看着南天的眼睛,知道催眠已经解除了。她含着泪说道:“南天,你都想起来了,是吗?所以,你知道我想要赢得这场比赛的第二个原因了吧——我并不是悬疑小说作家。我讲的《怪胎》那个故事,其实是你创作的!所以我胜出,就等于你赢了!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南天,这场游戏,最后的胜利者——就是你!”
南天抱住纱嘉,闭上眼睛。他忽然发现,这场游戏的胜负,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了。
在数字键盘上,南天输入了8位数的密码。
“啪”的一声,铁门打开了。
北斗、莱克、夏侯申、龙马、哥特……大家欣喜若狂地冲出这所囚禁了他们14天的监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喜极而泣。跑出去一段距离后,他们回过头来,看着这所矗立在荒郊野岭中的黑暗城堡,一瞬间心绪万千。他们在这里度过了恐怖、漫长的14天,却也是一生中最难忘的14天。
现在,他们注视着依旧站在监狱门口的南天和纱嘉。白鲸说:“怎么办?报警吗?”
“由他们吧。”荒木舟叹息道,“我想他们明白该怎么做。”
“是的,我们走吧。”夏侯申舒展着筋骨说,“我要回家去抱老婆和女儿咯!”
“这里是山上吗?该死,哪儿有电话亭?”莱克左右四顾,“我得跟我老妈报个平安。”
“唔,我有半个月没洗过澡了。”千秋捋着头发说,“真让人无法忍受,我要回去好好泡个澡,再去做个SPA……”
"我得好好休息半年,然后创作新悬疑小说了。”龙马微笑着说。
哥特泪水涟涟地说:“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好想我boyfriend……”突然捂住嘴。
北斗嗤之以鼻地向后摆了下手,翻了下眼睛:“早想到了!
“纱嘉,你也走吧。”南天说。
纱嘉轻轻摇头,温柔地靠在南天肩膀上。
“你为什么这么傻呢?是我害了你呀。”
“不,”纱嘉闭着眼睛说,“认识你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
“纱嘉,你还是……”
“南天,你看,天上的星星好美。”纱嘉指着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星,开心地说。
南天不再说话了,他将纱嘉紧紧拥在怀中,和她一起仰望熠熠星空。泪光和星光在他们的脸上闪耀生辉,宛如银色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