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病人

13 艾麗西亞·貝倫森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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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2日

家裏有一把槍,我感到很討厭。

昨晚我們又為此發生了爭執。至少我當時認為這是我們發生爭執的原因——現在我不那麽肯定了。

加布裏耶爾說發生爭執怪我。我覺得也是。我不喜歡看到他那麽垂頭喪氣的樣子,像受了委屈似的看著我。我不想給他帶來傷害——可有時候我又特別想傷他的心,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他說我回家後的情緒很糟糕,說我像示威似的走到樓上就衝他大喊大叫。也許我當時真這麽做了,我想是因為鬱悶。我也說不清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剛從公園那邊回來。我記不清到過什麽地方了——我像是在做白日夢,在考慮工作,考慮那張耶穌畫像。我記得回來時路過一幢房子。有兩個小男孩在玩橡膠水管。他們最多也就七八歲。那個大一點的用水噴射那個小一點的——水霧中出現一道彩虹,一道亮麗的彩虹。那個小的伸出雙手,哈哈大笑。我從旁邊走過,意識到我的麵頰上掛著淚珠。

我當時沒有細想,現在回想起來,事情還是很明顯的。我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事實:我的生活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缺失的;我否認自己想要孩子,假裝對孩子不感興趣,假裝隻關心自己的藝術。這是自欺欺人,隻是一個借口,事實上,我是怕有孩子。我不值得被孩子們信任。

因為我的血脈中流淌著我母親的血。

這是我到家時腦子裏的想法,可能是有意識的,抑或是無意識的。加布裏耶爾說得沒錯,我的精神狀態不好。

但要不是發現他在擦槍,我根本不會發那麽大脾氣。他有一把槍,這使我感到心煩意亂。我三番五次懇求他把槍處理掉,他就是不肯,我感到很受傷。他每次都說一樣的話,那是他父親農場裏的老步槍,是他十六歲那年父親給他的,說他對它有感情,如此等等。我不相信。我覺得他留著這把槍還有另外一個理由。我也這麽說了。可是他說從安全的角度出發,這也無可厚非——他想用它來保護他的房子和妻子。萬一有人破門而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