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往事:徐則臣短篇小說集

北京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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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紅旗的新家我去了一次,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竟然住在蔬菜大棚裏。那地方已經靠近香山了。

有一天傍晚,我在房間裏關電腦,正準備陪沙袖下樓買菜,邊紅旗打我手機。他說他一個人在北大裏麵轉悠,想約我一起吃個晚飯。我說隻我一個?一明和沙袖呢?

“算了吧。就你一個人,”邊紅旗說,聲音有點兒低沉,“他們倆以後再請。”

我說好吧,聽他說話那死樣子,好像有點兒事。我跟沙袖說,有個朋友找我談點兒事,晚飯順便就在外麵吃了,菜場我就不陪你去了。

沙袖說:“怎麽全世界就我一人不忙?一明不回來吃了,你也不吃了,我還做什麽?好了,你們都走吧。”她把手提籃往地上一扔,進房間關上了門。

我又給邊紅旗打電話,我說老邊,就剩沙袖一人在家,叫上吧。

邊紅旗結巴了半天才說:“好吧,就怕她不願意。”

沙袖果然不願意。她在門裏說:“我說過了不去,說不去就不去!”

我隻好自己去了。還不到吃飯時間,我們在未名湖邊上碰頭。邊紅旗蹲在垃圾箱旁邊的石頭上抽煙,以便於把煙頭扔進垃圾箱裏。一根接一根地抽。

“你在這兒抒什麽情?搬走了連電話也不打了。”

“想打,沒什麽說的。”

“沒什麽說的你找我幹嗎?”

“有點兒難受。我在湖邊轉了一圈,發現很久都沒有寫詩了。”

“你沒寫詩就難受,我沒飯吃那該怎麽辦?”

說完我自己都呆掉了,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在北京考慮的隻剩下了吃飯問題?我也蹲下來開始抽煙,一左一右守著垃圾箱,抽完了就扔進去。未名湖水裏的天色暗下來,在湖邊看書和談戀愛的學生陸續離開。出了北大我和邊紅旗再說文學可能會矯情,但在湖邊,愁悶還是沉重和真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