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夜晚乍暖还寒。下午铅灰色的云层就把天空布满了,此时飘起了丝丝细雨,尽管密度不大,但落在身上还令人不胜寒冷。
铁子刚从“遍地风流”酒楼出来时头有点晕,被冷风一吹,他感到很舒服。傍晚陈志杰打来电话,请他喝酒,其意甚诚,实在推脱不过,他只好去了。
酒桌上他还要喝白开水,陈志杰哪里应允,说不喝酒就是不给他面子。话说到这个份上,这酒就不能不喝了。平日里半斤八两酒醉不了他,可今日不知怎么搞的,只喝了三杯就感到头有点晕。刚才陈志杰要开车送他回去,他说想蹓跶蹓跶,不坐车。
“带钱了没有?”陈志杰掏出几张大钞给他。
他急忙说:“带着,带着。”把递过来的钱挡了回去。
陈志杰冲他诡谲地一笑:“那就好好玩玩,恕不奉陪。”把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他知道陈志杰想到歪处去了,冲着绝尘而去的奥迪笑骂了一句:“狗日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已是华灯满街,夜生活很热闹。眼前突现一片流光溢彩的霓虹,原来是踱到一家夜总会门口。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迎上前来,媚笑着拉住了他的手:“大哥,进去玩玩吧。”
他虽然喝得有点高,可脑子还是很清楚的。他甩掉小姐的纤纤嫩手:“去,一边去!”小姐变了脸,冲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酒鬼!”
他懒得理睬,信步上了二环路的立交桥,桥上风头很大,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桥下车流如梭,车灯的光柱不时地扫过来,把桥上的景物照得忽明忽暗,闪闪烁烁。桥中央的栏杆边站着一位年轻女子,虽然看不清眉目,但从那苗条的身影中可以判断她一定很漂亮。
铁子信步朝前走着,与年轻女子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判断没有错,年轻女子显得很单薄,却颇有姿色,尽管这时节不无凉意,可她已是短裙薄衫了,这使她身上的曲线很美,弥散着一种诱人的娇柔。
铁子觉得年轻女子十分的眼熟,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突然,年轻女子双手抓住栏杆,一条腿也搭了上去。
她要干什么?难道要寻短见?铁子意识到事情不妙。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不是佛门弟子,却不能见死不救。他三脚并作两步疾奔过去。他是练功的人,身手极其迅捷,年轻女子刚抬起另一条腿,被他一把抓住了。
“放开我!”年轻女子尖叫起来。
铁子不管不顾,手中一使劲,硬是把她从栏杆上拽了下来。年轻女子跌到在地上,铁子急忙把她搀扶起来。她竟然打了铁子一个耳光。铁子一怔神,她转身又攀住了栏杆,要翻过去。铁子慌忙从后边抱住了她的腰。俩人一同跌落下来。
铁子一个鹞子翻身站立起来,恰在这时一束车灯照射过来,他失声惊叫起来:“春玲,咋是你!”
春玲坐在地上,掩面而泣。铁子急忙把她扶起来:“你这是咋的了?”
春玲只是哭,不搭理他。铁子着急起来,抓住她的肩膀摇着:“给我说,是谁欺负你了!”他意识到一定是有人欺负春玲,不然的话春玲绝不会寻短见。
“是你!”春玲哭着,用拳头打他的胸脯。
铁子懵了,不明白自己何时得罪了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任凭春玲打他。
一束手电光照射过来,随即是一声喝问:“干啥的?”
是巡夜的警察,疾步走了过来,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铁子。铁子避开警察的目光,他不喜欢别人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
“你跟我走一趟。”警察威严地说。
“为啥?”铁子只好把目光又对住了警察。
警察说:“因为她打你。”
春玲急忙把拳头缩了回去。
“走吧。”警察用命令的口气说。
“你搞错了,她是我的……”铁子欲言又止,他不知该怎样来表述他和春玲的关系。
“她是你的什么人?该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警察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嘲笑。
铁子涨红了脸,不知说啥才好。这时春玲开了口:“我不是他的女朋友。”
“我猜得没错吧。”警察得意地笑了。
春玲又说:“我是他的老婆。”
笑纹僵死在警察的脸上,半晌,他醒过神来,恼火地说:“你俩在耍我呀!”
春玲陪着笑脸:“大叔,对不起,我们因家屋事闹了点小矛盾。”
警察的态度缓和下来,可还是用训斥的口气说:“吵架不在家里吵,跑到这里来干啥?这里可不是吵架的地方!”转身走开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赶紧回去,桥上风大得很,当心冻感冒了。”
春玲急忙说:“谢谢大叔,我们马上回去。”
警察走远了。铁子嘟哝说:“他比我大不了几岁,你咋的就叫他‘大叔’,太吃亏了。”
春玲挖了他一眼:“不叫好听的,他就要把你抓到派出所去。”
稍顷,铁子又追问:“到底出啥事了,快告诉我。”
春玲垂下头,半晌,说:“你有钱吗?借我些。”
“多少?”
“两万”。
铁子没想到这么多,铁柱回家时他把手中的钱都给了铁柱,现在还真的没钱。他忍不住问:“你要这么多钱干啥?”
春玲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别问那么多,就说借不借。”
其实她不愿意让铁子知道这事,铁子若是知道这事,一定会去找大胡子打架。上次为表哥杜兴旺的事,铁子跟哥哥和沈大壮一伙打了一场仗,铁子还被拘留了。
铁子知道春玲是个犟脾气,不肯说的话你就是从她嘴里掏,也掏不出来,便不再追问。
“你几时要钱?”
“明天下午”。
“这么急。”
“嗯。”春玲点了一下头。
“那好,明天我给你送去。”
“不,我去你那儿取。”
俩人走下立交桥,铁子说:“我送你回去吧。”
春玲摇头。铁子执意要送,春玲说啥也不肯。她明白铁子的心思,苦涩地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再干傻事的。”
这时一辆出租车过来,春玲招手拦住。她临上车时又叮嘱一句:“你明日上午把钱准备好,我过来取。”
“没问题。”铁子帮她关上车门。
春玲从车窗伸出头来:“天冷,你也早点回吧。”
铁子点点头。
出租车开走了。铁子望着消失的车影,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