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兆林小說精品集長篇卷:綠色青春期

7.公元1968年陽曆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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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農這個已被人們遺忘即使想起來也會嘲弄一番的詞兒在我卻是永難磨滅的。我無意歌頌它好或批判它壞,隻想將它鏤刻在我青春期的痕跡描寫下來。青春的每一筆都是極端珍貴的,不管將來怎樣步入蒼老,一想起它我都會激動。隻有青春才能使人顫動不已。青春的每一律動都讓人難以忘懷。

團長和政委提的名,讓你參加支農宣傳隊。指導員跟我談話。團長親自帶隊,搞試點,以後可能全麵鋪開,全連都參加進去。這次,戰士就你一個,但不是把你當戰士使用,和幹部一樣,要獨立承擔任務。這是給你鍛煉機會,也是對你的信任。

這任務很突然。

這任務不像在連裏那麽簡單,也不像去城市參加遊行。目前,城市各級革委會都已建立,最複雜最艱巨的就是農村的奪權鬥爭了。

不過也別怕,隻要記住兩條,一是站穩階級立場始終抓住階級鬥爭路線鬥爭這條綱,二是別違犯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這意思你應該懂,類似同花棉襖、揚燁那樣的事是絕對不能的有的,連苗頭都不能有。在那兒出一點事就會身敗名裂。別的出點差錯可能糾正,這方麵的事出了無法收拾,一定頭腦清醒!他又格外提醒了一句:支部打算在新兵裏發展幾名黨員。你表現不錯,但你情況同別人不大一樣,必須格外嚴格要求自己!於是,不滿二十歲的我,穿一身被報紙宣傳成全世界最美最能有生命力的草綠軍裝,背著真正的打得十分標準舉世無雙的解放軍的行李和繡有為人民服務絨字在姑娘眼裏比鮮花還耀眼的挎包,走在東北大平原夏天和綠野上了。

我前邊是政治處新聞幹事,再前邊是組織股長,再前是司令部軍務股長,最前麵是團長。我在最後。

這支小隊盡管最小到新兵最高到團長但衣服顏色是一樣,我們既不要小車也不要大車,一律步行在鄉間的土路上。團長說當年到哪個鄉下去開展工作都是這樣的。這最使我自豪了,團長和我一個新兵是平等的,我們帶著全世界最崇高的使命出征了,出發前內部的叫法是去捅馬蜂窩。這是一個比喻,中國的比喻可以稱為世界之最的,多麽嚴肅的政治行動都可以用生動的比喻代替,這便是中國特有的政治文化現象。因為我們要進駐那個大隊文化革命前是地區的先進單位,有幾個先進人物。那時既是修正主義路線統治越先進便是越糟糕無疑了,去這樣的地方重新建立政權不就像捅馬蜂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