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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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田数马坐在回亮子里守备队长办公室里,听小松原的报告。

“白狼皮一张都没剩下,都给花膀子队抢去了。”小松原说。

林田数马皱了下眉头,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显得很平静,他扬了一下手,小松原退了出去。

遵照医嘱,不可以发怒。花膀子队打伤了他的眼睛,抢走了心爱的白狼皮,其中一件事就够他大发雷霆的了。林田数马为了自己的眼睛,他忍耐、控制,做到了遇事不怒。

心是平静了,但并没死心。他暗暗发誓:消灭花膀子队!

林田数马的守备小队,有几十号人马,两挺机枪,加上背后有强大的独立守备司令部撑腰,剿灭土匪卢辛,应该说取胜没问题。

报复的心切,带着眼睛的隐隐疼痛,林田数马开始谋划清剿花膀子队,目的不是索回白狼皮,是彻底消灭这股顽匪。首先要确定花膀子队藏在哪里,摸清他们的人数,再部属消灭他们。

林田数马开始考虑派人去侦察,派谁去呢?他首先想到小松原,人满机灵的。

“就派他去。”林田数马决定下来。

守备队里能完成任务的人很多,林田数马单单派小松原,并不是因为信任,而是为一种考验。他秘派小松原去搞眼珠,小松原是搞来了,但从颜色上看,不像朴美玉的眼睛。

“小松原是不是搞什么鬼?”多疑多虑的林田数马,躺在满铁医院的病**就起了疑心。

一时找不到朴成先父女,林田数马暂时放弃追查眼球的真相。差小松原去侦察花膀子队的下落,考验他一次,看他到底忠诚不忠诚。

林田数马准备按铃叫小松原来谈这个任务,小松原敲门:“报告!”

“进来!”

小松原推门进来:“报告队长,郝家客店的老板说有事见您。”

“让他进来。”

小松原转身出去,带郝眯缝眼进来后,自己撤出去。

“队长。”郝眯缝眼挤眉弄眼地献媚,手里拎着只老母鸡,“我来看看队长,送只下蛋的鸡。”

“坐。”林田数马让座,一脸悦色,“关东流行一句老话:开河的鱼,下蛋的鸡,肥!”

“是,是是!”

“郝老板找我有事吧?”林田数马问。

“没有,听说队长出院了,特来看望。”郝眯缝眼专捡好听的说。

“幺细!”

“哦,我有个事向队长报告。”郝眯缝眼说。

定期向守备小队长报告,郝眯缝眼秘密为日本人做事。

守备部队遵照上级命令,在驻扎地秘密雇用情报人员,日本人管这批暗地里为他们反映一地社情民意的中国人叫嘱托。按规定,嘱托定期也可随时向日本人传递所获的情报。

“队长,我知道花膀子队在哪儿。”

“噢!”林田数马兴奋起来。

“那天……”郝眯缝眼说。他把一次卑鄙的告密讲得绘声绘色。

被人说成横草不卧的项点脚,正带着一只狼向秘巢走去。领一个日本人的嘱托去一马树,暴露了匪队的行踪意味着什么?

“郝老板。”项点脚低估了郝眯缝眼的能力,根本就没想他会沾日本人的边儿,他认为日本人绝对瞧不起郝眯缝眼的。其实不然,日本人,具体说是林田数马看上了郝眯缝眼,恰恰是他其貌不扬,外陋者多内险,这是林田数马的经验。

林田数马还精通中国的神相术,郝眯缝眼生着一双阴阳眼:“两目雌雄睛大小,精神光彩视人斜,心非口是无诚意,富积奸谋诡不奢。”他看中的正是这种心术不正的人。

项点脚不失精明,但不懂人长什么龟眼象眼牛眼的,眼下他急需一名兽医,郝眯缝眼曾是亮子里有名的兽医,所以就请他来医马。

“昨晚的太平鼓咋样?”郝眯缝眼问。

“不错。”项点脚赞赏。

“来日何不请到绺子上演几场。”

郝眯缝眼探听虚实,项点脚没听出来。

“唉,倒霉的事一宗接一宗的发生,哪还有心思娱乐。”项点脚怆然地说。

“怎么?”郝眯缝眼装出惊讶。

“咦,不顺,不顺啊!”项点脚叹气。

“你们绺子历来是局红管亮啊!”郝眯缝眼转弯抹角地探询。他有他的目的,嘱托每月要从守备队那儿领两块大洋的,花膀子队的动态就是情报。

“八月节,给狼群包围了……”项点脚和盘托出那顿狼肉大宴惹出的祸端。

一马树匪巢,郝眯缝眼见到一派败落的景象,昔日威震荒原的花膀子队,现在只剩下十几人,残兵、败将、病马。

马误食了一种致其昏迷的醉马草,郝眯缝眼不愧为医马高手,他没走出几步,在草甸子弄到一种相克、攻毒的草药给马服下,马很快就站起来了。

郝眯缝眼返回亮子里,连家门都没进,直接来到守备队部。半路在街上买了只老母鸡和两棵草参,来见林田数马。

“幺细!”

林田数马此时最想知道的就是花膀子队的情况,郝眯缝眼的情报是及时雨。

“他们打算去香洼山打白狼……”郝眯缝眼说。

林田数马听着,大脑过滤着情报,挑拣有价值的东西。

郝眯缝眼把所见到的,所听到的,通通报告给日本人,尽一个嘱托之责。

“卢辛没被狼吃掉?”林田数马关注匪酋的生死。

“他最近从哈尔滨回来,带回一个俄罗斯女人。”郝眯缝眼说。

“卢辛没死,那个项点脚呢?”

“活泼乱跳的。”

花膀子队剩下他们俩,实力就不可轻视。怎么说花膀子队也到了穷途末路时期,狗落水了,正是追打的好时机。

林田数马表扬了嘱托一番,多赏了两块大洋打发走郝眯缝眼,决定马上部署清剿卢辛的花膀子队。

“借刀杀人。”林田数马反复琢磨这句中国成语。他不出面去做这件事,并非因为不便,而是他算了一笔经济账,成本上不合算。借谁的刀呢?

“韩把头!”

林田数马选定了目标,卢辛与狩猎队有宿仇,新近劫获白狼皮,杀死了韩把头的磕头(结拜)弟兄刘五,结了新仇,挑唆和指使他们去打花膀子队。

林田数马和韩把头见过一面,小松原领他为大青骡子的事找过自己,接受了韩把头送的五张白狼皮后,放了擅自闯入满铁禁地的大青骡子。他看出韩把头对放过他的坐骑很满意自己,更看出小松原和狩猎把头的友谊。

“带小松原去见韩把头。”林田数马打算亲自出马。

去玻璃山的路上,小松原猜测队长去见韩把头的目的。林田数马牙口缝未欠,他心里更发毛。

“那只狼眼睛……”胆虚的小松原频率很高地想他和韩把头干的那件事,真的怕带自己来玻璃山找韩把头对质。当然,韩把头死也不会出卖自己,这一点他心有底。

两匹马在玻璃山间毛毛道上前行,蹄子叩磕石板的声音,令小松原惴惴不安。

“怎么啦?”林田数马问他的士兵。

“我……我怕狼。”小松原编出谎言。

玻璃山有狼出没,灰白的狼屎随处可见。

“大白天的,怕什么狼。”林田数马责备道。

小松原宁可承受责备,甚至是责骂。队长认为自己怕狼好,起码没发现他心里的秘密。

“我们这次去找韩把头……”卢辛在半山腰上,才对他的士兵说出此来的真实目的。

小松原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你要帮我说服韩把头消灭花膀子队。”林田数马抬了下右眼,说。

小松原发觉队长置换的右眼,老是往下看,他不得不随时调整视角。缺乏狼的知识,就难解释这种现象。

到了狩猎队的驻地,韩把头并不在他的把头堂屋里。

“找你们的韩把头。”小松原说。

“哦,我们把头在后山驯鹰。”老姚说。

“叫他回来。”小松原说。

老姚迟疑不决。

“就说小松原找他。”小松原说。

老姚听过这个名字,去后山驯鹰前,韩把头有过交代,要是有个叫小松原的日本人来找他,就带他到后山驯鹰房来。

“走吧,我带你们见他去。”

驯鹰房搭建后山的一悬崖绝壁上,远远望去倒像一只巨大的鸟巢。为何把驯鹰房搭建在这种险峻的地方与海东青的刚烈性格有关。

韩把头驯鹰技术和爹学的,尽管爹后来不想让他成为猎人,还是把驯鹰的技术传授给他。

一只海东青在爹的桦皮小木屋里,十一天没闭眼。

“还得几天啊,爹?”韩把头问。

“它不被驯服就一直驯下去。”爹说,“儿子你白天,我晚上熬它。”

爷俩儿一个白天,一个夜晚守在海东青身边,用根棍子敲打拴在鹰腿上的铜铃当,不让它睡觉。

“盯住它的眸子,只要它一闭眼,就捅铃惊醒它。”爹交代。

韩把头按爹的吩咐,一丝不苟地去做,盯着鹰那透明的眸子,只要它一闭就吓它睁开。

三顿饭吃在鹰身边,他发现鹰的眼里满是乞求,在街头他没少见到这样的目光。

“你饿了吗?”韩把头动了恻隐之心,将一块馒头送到鹰的嘴边,正巧被爹看见。

“干什么?”

“它饿啦。”

“饿也不能给它吃。”爹说。

“十一天不给吃的……”韩把头嘟囔,心里说,“残酷!”

熬鹰必须这样残忍。

熬鹰,故顾名思义,就是熬尽它的精力,让鹰向人屈服。

“等熬得鹰黑了眼圈,瞳孔里没了神采,它的野性就快耗没了。”爹教诲儿子。

再往下的岁月里,韩把头也是这样教授他的徒弟的。

“只耗尽它的野性还不成,同时要给它强制减肥。”爹说。

给海东青减肥驯鹰者有一套独特方法:将猪精肉剁碎,拌在苋麻皮中,做成橄榄果形状,鹰误当肉丸吞下去。苋麻皮吃下去消化不了,最终还要吐出来,带出肠子油,鹰就消瘦下去……

韩把头对爹的驯鹰方法改进了许多,驯鹰房建在悬崖绝壁上,就是他的发明。

“鹰击长空俯瞰人间,不能熬尽它这一天性,那样对打猎不利。”韩把头说。

“老把头!”老姚在山下喊。

“什么事?”吴双出现在驯鹰房窄下的窗口,山太高的缘故,他的脸很小,缩小了几号,“把头在睡觉。”

“有人找他。”老姚指指身边的小松原。

吴双看清是小松原,便缩回头。

韩把头直接走下山来。

“老把头。”小松原上前打招呼。

“太君找我?”韩把头睡眼惺忪,问。

“我们队长找你。”小松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