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炕上產後的臧雅芬十分虛弱,她叫道。
“來了,雅芬。”二嫂坐近她一些,產婦身上的血腥味還未散盡,屋子裏的血腥味很濃。
“德成走了嗎?胡子綁了他?”臧雅芬擔驚受怕說,“德成怕涼,也不知道胡子睡不睡火炕……”
“胡子沒捆綁他,三弟自己上的馬。” 二嫂給臧雅芬擦去眼角的淚說,“別想他啦,啊。你瞧瞧,大侄女胖乎乎的多招人稀罕(喜歡)。”
臧雅芬止不住流淚,生孩子和生一場病一樣使人心焦。
“你可別著急上火,王媽說做月子就是不能上火,上火下不來奶水。雅芬,餓壞了大侄女,我可不饒你呦。”二嫂勸她道,也有了效果,臧雅芬側身望眼繈褓中的嬰兒,臉上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答應我,想些亮堂的事。”
“歇著吧二嫂,你也忙乎一天啦。”臧雅芬說,“孩子還沒有名子,我和大嫂說了,讓大哥給起個名,明個兒你去催催他起好了沒有。”
“大哥家兩個小蛋子,就你這股人兒連添兩個閨女。大哥聽說你生個丫頭,心裏老高興啦,保準翻書查典給我大侄女起個中聽的名字。”
二嫂撂下幔帳,服侍臧雅芬睡下。她撚低油燈芯,在蔓子炕[1]躺下來,血腥味仍霧似地包裹著她。睡不著覺,也不想睡。一側身,一串桃核護身符垂下,她攥在手裏,凝望著它。
二嫂想起一首童謠:
高樓高,
高樓底下種茼蒿,
茼蒿底下有個嬌嬌女。
一歲嬌,
二歲嬌,
三歲學騎馬,
四歲動剪刀,
五歲來人請,
六歲到人家。
童謠組成了二嫂的生活軌跡——二嫂八歲夾著包袱進徐家大院,十歲跟著徐鄭氏學針線活兒,十五歲送去外地讀書的徐德中到村頭,他摘下自己的那串桃核護身符,塞進二嫂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