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小镇窗外有星星、灯光和两双监视的眼睛。
“你看什么?”穷大手问。
小六子几次到窗口朝外望,君哥说到警察可能盯上了,他才惴惴不安起来,恶胆子有西瓜大,却信迷信,说:
“君哥你说是不是他来找我呀?”
“你说死人?”
“那小子拽着我的衣服不撒手,”小六子怎么也忘不掉那一幕,一个人临死前紧紧抓住你的衣服,要带你走,他就这样想,“我强掰开他的手,他的手指让我给掰断,才松开手。”
“没那些说道儿,**。”穷大手不信迷信,说到**,“人掉河里,死前总要划拉手里些东西,草棍啥的,什么都有可能抓。”
小六子当然不信。但是不信说法,可不能不信君哥啊,以不吱声来反驳。他深信死鬼来寻仇,自己正给死鬼盯上。
“你相信死鬼报了警?”
“嗯。”
“嗯个屁!”穷大手攮斥他一句,说,“人死变成一堆粪土,什么都不是,还能报警吗?”
小六子也默认死鬼不能报警,但是死鬼有魔力,他会向警察诉冤的。许多陈年旧案若干年后露出线索,都是死鬼报的案。本市轴承厂职工杀妻案做得天衣无缝,他杀死妻子尸体砌在院墙中,八年后的一场暴雨冲倒院墙露出白骨,邻居报了警,案子很快侦破。
“六子,你他妈的别像秧殃打的[1],精神起来。”穷大手训诫的口吻道,往下的话是恫吓,“刑警都是半仙,能掐会算,见你这熊色,非怀疑你不可,不信你试试。”
看一眼窗外,小六子坐下来,说:“君哥,那小子有说儿(问题)。”
“啥说儿?”
“你看他紧紧拽着我的衣服……”
“没完没了这点儿B事!”穷大手粗骂,打断他的话,“跟你说了,人死烂成粪,什么都不是。”
“他没闭眼。”小六子说。
穷大手心猛然给戳了一下,他看见了那双未闭的眼睛,眸子里盈满仇恨。其实他也害怕,做了几次噩梦,眼睛对他说话:我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杀我呀?
“君哥,下水井直通河里,冲到下面去几百年也不能被人发现,怎么就给返到上面来了呢?”小六子疑惑至今未解,坦桑德拉桥下的河是条景观河,分两层,上面流淌清水,污水从下层排走,周密计划时考虑到尸块直接扔河里容易被发现,投到下一层污水中很快腐烂,然后冲走,真正意义上的销尸灭迹,“偏偏漂上来,邪了嘛!”
尸块如何没按阴谋者的设计返到上层河流,给警察发现,连头颅都找到了,至于警察还找到了什么线索他们不清楚,曹向东的神色让穷大手看到一种危险的风声,心也发慌,一旦事情败露,这次再进去,大概今生今世也出不来了。小六子还没听到风声就慌了手脚,这样不行,要给他喝鹿血──稳心,说:“六子,你沉住气,警察要是怀疑你不早找你了吗,再说,有我,还有东哥。”
东哥曹向东是棵树,众弟兄依仗他,树不倒猢狲就散不了。小六子胆却时就想那棵树,靠着树觉得安全多了。
“东哥让我对你说,好好开你的出租车,咬草根儿迷一段时间,事情过去了你再欢势。”穷大手瞥他下腹处,问,“听明白没有哇?”
“明白。”
“看住你的玩意!”穷大手说,“能憋住吧!”
“能!”
穷大手叮嘱:白天开车,晚上回家睡觉,谁也不要接触。小六子离开天籁小镇。
“出来啦。”罗红泥说。
时间不长,小六子到穷大手住处半小时左右时间。翁力看下小表,他说:“十点钟。”
穷大手在小六子离开不久关掉了所有的灯,整座楼只三两户有灯光。罗红泥说:
“今晚不像有什么情况。”
“你睡吧,我再盯一会儿。”翁力说。
罗红泥坐下来,靠着墙壁打盹,没有床,计划明天弄张简易床,监视穷大手时间长短不确定,得做长期监视的准备。
“小六子是小混混。”罗红泥说,“老实开出租车,没滋事斗殴。”
小六子恶劣出名,打架少不下他,开出租车看上去很上心,似乎改邪归正了,淡出了警方的视线。
“近一两年没有不良记录。”翁力说。
“如果跟穷大手来往……”罗红泥清楚小六子不是省油灯,他始终怀疑一个人突然变好,缺乏点儿过程,“他原来的那伙人,也销声匿迹,总不太合情理。”
“是啊,我也这么想。”翁力说,一个人突然变好可能,二十几人的团伙,集体突然变好总让人产生怀疑,“那伙人一夜间散伙,彻底散了而且一干二净。”
警方对这个团伙打击过,消失不是因某次打击,二是看不出明显原因就雾一样飘散,团伙的成员并没离开三江市,差不多都干起正当职业,开出租的,开卖店的,做保安的……警察注意头目小六子最久,他开出租不违章,守法经营者一样。
“也许是一次普通的来访。”罗红泥说,他指小六子今晚来穷大手的住处。
目标屋子的灯忽然亮了,翁力注视动静。很快,灯又关掉了,穷大手走出来,没开车徒步走向小区门口。
“跟上他!”翁力果断道。
[1]殃打的:旧传说与回煞有关。现指招了邪而精神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