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之愛

02 兜裏揣滿了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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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打來電話時,我正在窗前用電須刀刮下巴上老也刮不幹淨的胡茬。我看見遊從街那邊走來。遊冬天裏愛穿長過膝蓋的羽絨服,有時是土黃色的,有時是黑色的。今天她穿的是黑色的,把一口黑色的旅行箱拖得嘩啦啦響。

她抬頭看見了我,揮了揮手。我一手拿剃須刀,一手拿著話筒,哼哼哈哈地回答阿南的那些不知所雲的廢話。

如果阿南看見我臉上的傻笑,拳頭肯定會從話筒裏伸出來,砸在我的鼻尖上。他說,我結婚了,別忘了引路的人。是他在我站在人生路口惶惑不安時,給我指了條光明的路。路那邊瘦弱的遊等在那裏,說她是婚,我是姻,走近了,就成了家。

我聽見了遊上樓的聲音,她的細高跟皮靴把水泥樓板踩得像敲擊爵士鼓。

而我眼前的那條細細彎彎的路,左邊接著星光燦爛的燃情歲月咖啡屋,右邊通向煙雲蒙蒙的遙遠處。

一年前吧,我獨自坐在咖啡屋暗黑的角落,把一杯濃黑的荷蘭造咖啡品出了苦澀的鬆子酒味。我的成雙成對的朋友們圍在一張大桌前,又吵又嚷,把我看成了空氣和隱形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魂當作啤酒喝掉了,朋友一個電話我就屁顛顛地趕來了,加入這些成雙成對的筷子隊伍中。我把杯裏剩餘咖啡喝完,咂咂那種刺激的苦味,把外衣往肩膀上一搭就往外走。

沒有人注意我,他們正用笑聲淹沒紅酒挑起的情欲,吵嚷著讓所有老婆站成一排,從中選出最美的做今晚的PT皇後。

阿南抓住了我的手臂,說剛來就想走?他的瘦高個老婆在蠟燭火苗上點一支煙,狠吸一口又把灰色煙霧舒舒服服地噴在空中,手扇著濃濃的煙霧,說阿南別管他了,他想走就讓他走。她看著我那副孤獨的樣兒,就覺難過。阿南也說,你想走就走。我們是同了四年大學的朋友,沒想到讓你來玩,讓你這樣沒趣。他捏著我的手,把我結在指甲蓋上的油畫彩摳了下來,說你也是,喜歡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黴爛掉,也不出來玩玩。這樣吧,明天這個時候,我請你還來這裏,隻你一人來。我用一桌好酒菜彌補今天對你的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