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城

君子無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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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芸芸把淋浴噴頭開到最大,讓細碎滾熱的水珠從頭頂噴濺而下。她捂住臉緊閉雙眼,聽那嘩啦啦的水響。衝吧,她對自己說,衝吧,憋了好幾天的煩惱就該這樣衝洗。她的臉與身體開始發熱了,睜開眼睛,一片水霧把眼前的一切罩得混混沌沌。她歎口氣,心裏輕鬆些了。

泡在焦胖子的那口漢斯格雅浴缸內是什麽味道?她心裏冒出句,又哧地笑了。她不明白這幾天一衝澡,就想著焦胖子的那口浴缸,怎麽衝洗都洗不掉,焦胖子耳根肯定會發燒的。

水嘩啦嘩啦地淋著,她油亮的頭發成了濕漉漉的一綹,像瀑布從頭頂傾瀉而下,蓋住了半張臉。她又把頭發推到了背後。水關小些了,水珠卻大粒大粒地在她細嫩的肌膚上滾動。

這麽多年了,她都快把那個饞嘴貓焦心辛忘掉了。他們在一個報社,就和那些見麵笑一笑,又各幹各的公事的同事們一個樣,把什麽都忘在了腦後。她看著焦心辛結婚又離婚,就像看著廢紙篼裝滿又讓清潔員清空了一樣普通又自然,沒有動過絲毫心思。焦心辛看著她結婚又離婚,見麵笑一笑,看不出他心內有沒有鬼。他的那孔常常閃著偷窺鏡頭光亮的窗戶,隻能讓她覺得這是種心理的不正常,從沒想過其他。

這幾天,焦胖子的那口浴缸真的把她的腦袋攪昏了,甩也甩不掉。

過去,在學校裏的那些事,卻像沉在水底的老雜物一般,呼呼呼地浮上了水麵。她閉上眼睛,好像看見了焦心辛很久以前的那張圓胖臉,很白很嫩,像經常塗脂抹粉的女人。眼睛很小,眯成一條細縫透出一絲鬼氣,在女人身上掃來掃去。有一次,他賊似的跟在馬芸芸和羅盈盈的背後,走了好幾條街,又回到了學校。羅盈盈悄悄地說:“那小子怎麽老跟著我們?”馬芸芸叫她別吱聲,有意朝體育場走去。她倆在跑道上一圈一圈地跑,好像沒看見背後跟的那個人。太陽很烈,水泥地皮都烤出了一股焦臭味兒,她倆也快堅持不下去了,便突然回頭,盯著那個臉皮真厚的小子。他不自然地笑笑,襯衫早讓汗水濕透了,身子晃晃便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