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遠處響起了追念先帝的鍾聲,想著經過的那一場繁華,那一場舞。舞裏跳的是我的怨,我的怒,我的悲,我的不甘。可畢竟年輕,現在想來,仍豔豔的好似一場夢。
舞起,舞落。那一場喧囂之後,胡舞在宮裏變得很盛行。突厥舞娘被留了下來教習宮中女子各式胡舞。據說,連帶教坊、酒肆,煙花柳巷都時時傳出那異域的旋律,處處可瞥見那異樣的舞姿,民間盛傳皇上的寵妃跳的比胡女還好,跳得好比嫡入凡間的仙子。
人起,人落。那一紛雜之後,有幾人心弦曾被鉤動。太後的生日,皇上的生日,元宵,重陽……宮中盛宴之時,停在我身上的目光多了,有各似各樣的。年少輕狂吧!我麵上漫不經心,小心翼翼,怕有半步差池,內心深處卻有少年人那不好言說的心悸和欣喜。
原本我的天地是何其的大,原本我可以伸出雙手,對著生活予取予求。偏在這天大的權勢麵前,折了我的雙翅。不甘願的,如今雖隻是掀起宮中的一角,窺視一下別處的天空,我覺得這是我需要小心藏著的快樂。
我慢慢的伸出手,接了幾滴房簷上滾下的雨滴,重重的觸在了腫脹開裂的唇上。在這裏缺少一切可以滋潤人的東西,包括有營養的食物。每個女人的四肢和臉都腫漲著,每當日光隱去,夜幕降臨時分,我常想這裏的光景真可以比作六道輪回中的餓鬼界了。
宣旨將我罰入冷宮的那一天,他都不曾見我一麵,是老太監宣的旨。時至今日,我太了然一切都是一步步行至此種田地的,也是他的意思,便是天大的冤屈,也已無可回天了。何必在這樣的時刻,把我藏在心裏的最後一點桀驁也拋在他的腳下。我一聲也不曾吭,沒有喊冤,沒有求情,帶著水一般的麵容,跟在老宮人的身後,我一步步走了進來。走進再也回不了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