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時代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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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文燕在電話裏特地加重了這個字的讀音,“請你把那本《燕妮、馬克思》的書,立刻帶回廠來,他迫切需要。”

“他迫切需要,昨天就該冒雨前來呀!”

一想起昨天的事,淩鴻就怒氣難消——方岩親自打電話來,問她借那本小傳,好像是他一個朋友想看?他們約好晚上八點半在百花潭門前那條大河旁見麵,但一場大雨不期而至,竟然分秒不差,讓她淋了個透濕,卻不見方岩的蹤影……

“你轉告他,叫他今晚還是那個時間,自己到原地方來取書。”淩鴻一點兒都不體諒文燕那邊在車間裏,可能是當著一屋子人悄聲斂氣,不敢提名道姓的謹慎勁兒,氣恨恨地對著話筒大聲嚷道,“我非得當麵責罵他一番不可!”

“七月的天,娃娃的臉。”吃過晚飯,淩鴻按時來到河邊,隻見沉悶的天色又送下幾顆堪稱先驅的雨點兒。白天停滯不動的熱空氣,也變成了陣陣刮來的涼風,在她臉上掠過。河麵上水銀一般的光澤,現在全都消逝了,原先清澈晶瑩的明鏡般的河水,也變成了晦暗無光的鉛塊,水麵上起了一條條鋸齒般的波紋……

淩鴻獨自坐在河邊,心裏填滿了不詳的預感——在郊外遊玩的那天,他們曾約好這個星期一晚上九點見麵。不巧她正好在城裏有一場比賽,因為心裏記掛這事,無心戀戰,廠女排零比三輸給對手,她竟比奪得第一名還高興!回廠的路上擠在大卡車裏,滿車的隊員和球迷都在紛紛惋惜與懊喪,她卻無法掩飾自己愉快又急切的心情,顯得很特別。到廠後,車還未停穩,她又頭一個跳下車來,一溜煙跑回宿舍,推出自行車就直奔約會地點。然而……唉,這個詞的後麵若是跟上一連串黑點,那可真不是什麽好事兒!它往往把愉悅的開頭轉變為沮喪的結尾。而對於那以後的情景——飛也似地騎到那條岔路口,她遲到了十五分鍾,但這點時間,方岩完全應該堅持下來呀,而他竟然爽約!淩鴻隻好一直等下去,她焦急不安地頻頻看表,克服了對黑暗和曠野的恐懼,在那條悄無人煙的路上徘徊到很晚。最後不得不離開。但又無心回宿舍,於是失魂落魄一般來到文燕家。已睡在**又被不速之客驚醒的文媽媽,對事態發展看得很清楚,對朋友的心意也了解得夠深刻的文燕本人,是懷著怎樣驚詫的心情來接待她;等她走後,她們對於這樣一個墮入情網難以自拔失去常態的女孩子,又是懷著怎樣惋惜和同情,或者不以為然的態度來談論——她都滿可以不去重視了!因為此時此刻正在滋長的那種忐忑不安的情緒,正以更大的力量摧毀著內心的平靜,使她不得不回過頭來重新估量近兩天的事態發展,而且得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