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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晨起,康峻山的辦公室就會響起急促的電話鈴聲,然後持續到黃昏乃至深夜。他共有五部電話,兩部在他辦公桌上,其餘三部在外間院辦秘書陳小凡的桌上。專用電話、分機電話、外線電話……有時會一道響起,不知該接哪部好,他就讓陳秘書分攤了一部分。常務副院長的工作僅僅是和幾部電話周旋,那倒輕鬆了。然而每天還有一連串會議在等著他:例行會議,臨時會議,科研會議,生產會議,電話會議……此外,各種文件、報表、計劃、措施、報告、通知、申請等,又擺滿了一桌子,等著他審查或簽字批示。除了這些,他每天還要深人到各基層和實驗室,檢查科研工作與民品生產。在這之外,他還要應付各種突如其來的糾紛、來訪和請求,並排解與處置各下屬單位的問題、矛盾以及扯皮,…
康峻山51歲了,看上去仍然年輕。臉上那些深刻的皺紋並沒讓他顯得衰老,反而表現出一種特有的氣質和深厚的力度。他的頭發依然烏黑油亮,眼睛深邃有神。在時間這個坐標係中,似乎他沒動,而是坐標以他為中心平移了一段距離。對事業的熱愛煥發了他的青春,使他的工作精神讓年輕人都跟不上。在核聚變科研上,他仍是那麽嚴謹認真,一絲不苟,交給他的報告當天就會處理下來,對很多數據過目不忘。在每次會議的研討中,他那清晰明確的思路,深入淺出的理解,嚴密準確的計算,獨到新穎的談吐,都讓人們驚歎不已。他對國家對民族總是懷著一種優慮和責任,在過去與未來的交叉點上,努力完成著自己的使命。他十年如一日,帶著共和國的重托與人民的期望,跟同事們一起艱苦奮鬥,在這個神秘的領域裏,創造了一個傳奇般的王國,並信心十足地攀登著當代科學的高峰。
但他的家庭生活卻不太幸福,好似一條奔騰不息的大江,突然變成了蜿蜒曲折的小溪,並且流向一個不可知的遠鄉。妻子多年前離開了他,長久地漂在南方,其間隻回來過幾次,雖然也跟他有過交流,但主要是為了看看女兒。康峻山深知,謝若媛雖然沒再提出離婚,但她對自己的感情已經逝去,他們的婚姻也像是漂流在一條不平靜的河麵上,河床下有著無數的旋渦、暗礁和險灘……生活中的苦難,是對人們精神的一種折磨,也是對靈魂的錘煉。康峻山經受住了這一切,並從中得到了升華。隻是在陰差陽錯的愛情裏,在互相錯過的歲月中,在家庭這一片本不該有的陰影籠罩下,他的性格變得更加成熟、優鬱和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