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哥”大秘要辞职
大凡外宾来到省城，都下榻在翠明湖宾馆。
翠绿必明媚。当是这一人工湖命名的由来，让人神清气爽。1958年“大跃进”的古城，开辟出的这一景观，如今已成了城市的活肺。
而省委机关也早早落户于湖畔栋栋办公楼掩映于绿树繁花之间，不那么张扬，却又别有韵昧。据真解放后前几位省委领导，琴棋书画都好生了得，品位当然不低。当年的选址，自足高，远脶。后来，为了外事工作的方便。涉外宾馆也在湖的另一侧落成了。
翠明湖宾馆叮以说是“文革”中完工的，建在湖衅一个小山坡上。当年，外宾开到湖边须下车，爬下比人民大会堂少的台阶，方可到达宾馆门前的大坪，大坪当中是一座大型群雕。颇有气势。外宾务必在这群雕前绕道，方可进宾馆。而宾馆大门又有几米高的台阶，否则，还不能算登堂室而省里领导，则等在台阶的上面，迎接客人。
如今，群雕已不复存在。据说是工艺太粗糙，影响城市形象一一这倒是个再正当不过的理由，时代毕竟足进步了。如今，更大红地毯、从门厅单一直铺到湖边上，少说上百米，有人说太奢侈了，却有人正色道，这可是国威、国格所在，不可节省。于是，一任风霜雨雪，上百米的红地毯照铺不误。无须多久就得换一次。没人过问，反正已纳入省里的正常开支之中。
已是晚宴之后，省委书记高大鹏领着他的一班人马，把一个来西方国家的对华的访问团送出了大厅。他站在大红地毯上，与来宾一握手道别。
当宾客徐徐走下大红地毯。高天鹏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宾客越往下去。影子就越小，这令他有君临天下、令万邦来朝的牵气，所以。每每这个时候，他总要目送轿车消失在夜色小。才转身去。夜间，宾馆灯火辉煌，翠明湖更是溢光流彩，五光卜邑的霓虹灯，把这个迎宾馆，变幻得有如琼楼五宇所的月宫一样，让老外赞叹不已。
此刻，外宾的车队已一溜烟地化了满湖的灯影之中，分不出哪是车灯、路灯与纫的水彤了。可高天鹏仍驻足门前。未曾转身，其他人早已离左。
秘书尹君自然知道高大鹏的习惯一一打一年前由省长升为省委记后。他送客时必定这样。省长是行政一把手，而那时在省委却只是个副职，只有省委书记才是名其实的“一哥”，他这才找到这个内陆大省的主人感觉。他要留久一点。让他人都离去。自有道理。
但今天，尹君却桉捺不住了，轻轻地叫了一声：“高书记。”高天鹏却似不曾听到，没一点反应。
尹君索性走到了他的面前，提醒道：“客人已经走远了，高书记。”高灭鹏这才开了口：“今天这些客人，怎么不给我讲，却味讲什么市政、什么文化故弄玄虚么，”尹君一笑。说：”这倒也不是。”
“那又是什么
”讲GDP，无非是迎合一下我们经济发展的心理。其实。你到人家国家，也不会给你讲，那是职能部门的事，形而下了。人家给你谈这些，证明看得起你。把你当作一位有文化、有学问的领导。”尹君说。
“这还差不多，可是。弄得我一头雾水，风头全让林副书己抢去了。”高天鹏说。
“那是林副书记为你解围。你是工种出身”
“林也是工科出身呀，”
“他学的是建筑，是艺术，通文科。不是人家讥评的什么技术官僚。”“这话又怎么解”
“过去，是这么评价前苏联体制的。也暗示我们曾亦步亦趋”“可我们改革开放，上来的，当然足专家内行。这有什么可说的。与前苏联有什么关系”“人家用什么眼光看，一言难尽，何必寻报究底呢””不。我总觉得。他们分明在暗示更多的东西，我早就不是技术专家，而是行政缅导，从政同改革开放的时间一样。”高天鹏皱一下双眉，“他们是否挑剔我这工科的不懂经济，这么个内陆大省经济搞不明白”尹君迟疑了一阵，才点了点头，说：“其实。你是听明白了，无非在考我们罢了。那意思很明白。坐在这个位置上，有没有政绩，是衡量标准。如果你没有，那就对不起，换个位好了，让别人上”说到这，尹君自觉失言，急忙打住。”当然。当然””别当然了，哼，这些老外！”高天鹛愤愤然，出了一恶气。
”是呀。他们完全是从经济或者金钱的观点出发看问瘤，骨子里无非是暗示我们坐在这位置上的合法性尚可打折扣。居心叵测。”尹村不得不如此补充。他太了解自己这位”老板”了。
这年头，连省委书记，或者说，大凡”一把手”，民间都统一称为”老板”。换句话说，这成了当前社会最高的尊称，谁要讨好么人，叫一声”老板”，对方必定会心花怒放。是媚俗，还是一种虚拟的量化一一把一切，权力、能力、职称什么的。都量化为拥有金钱占有的老板等级。
所以一般情况下，领导也只能人乡随俗，让人这么叫了，不然，又是外行了。
尹君的话未落音。高天鹛已掉转了身，先到门厅里边，这天晚上，接待之后，是省委常委的例会。
所有人都到齐了，就等他。
这是宾馆的一个多功能的会议厅，麻雀虽小，五脏仅全。所有现代化设施，心俱全。尹君紧随高天鹏之后，走进会议厅，把一部手提电脑搁在了桌面，接上了线，便等候高大鹏发话。
高天鹏落座后，抿口本地有名的高山云雾茶，浑身又清爽多。这环视一在座的十一位常委，作了个场白：
”我们省，正面临义一个大发展的机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上次，由于的任导班子的犹豫，失去了一个与邻省同步发屁的机会，我们这次再不仁一个台阶。必然就会被拉得更远，要赶，就难了。到时。我们这屈班子，有。面目再见我们省里的父老乡亲今天、我把酝酿中的我省十大上程的规划，初步展尔给大家看看，大家可充分发表意见。不过。我先声明一点。今天只是谈而不沦。不用大家表态拍板明白我的意思么，”高天鹏见大家点头，便吩咐尹君：”开始吧。”会议厅的视屏上，立，出理了十大程之首一一全省第：：大城市北岭化工基地的蓝图。
这是尹衬专门让规划部门对原规划”探加工”做出来的，他理解老板的用意，务必在画面上先发制人。把画面的美学效果做得分到位，一座宏伟的现代化企业立即展现在人们眼前。而较详尽的数字，也一一列出，尤其是对全省与财政收的贡献。
有人似乎要开。
可尹君立便楼上了第二个程一一省会林州市奥林匹克体育中心。构思颇巧，几乎就以奥林匹克的五个彩环状的体育场馆串连起来，虽说不是一般大小，但从取景的远近去看。却又酷似五环的模式，设计者充分调动了观众的视线的变角有人发出了惊叹：”相当宏伟、壮观！”第三个工程一一林州与邻近发达省市相连接的高速公路，打通南部山区文通不便的这一瓶颈，所谓路通财通第四个工程一一林州博览会…第五个工程
当大工程一一屉示完中后，尹材收起了了提电脑，悄然尤声地退出了会场。
在他把门掩时。里边已传来了激烈的争论声。
他来到会议厅旁的休息室。那里，已经有好儿位领导的秘书在侃火了。…见他进来，便有人调侃道：
”尹秘书。这十大工程一干成。你也当陪老板北京了，”君却笑置之：”你看我是老板进京的料么
调侃者诡谲一笑：”这么说，你已有了二心”“我不过是自觉能力不够，才疏学浅，不罢了。”“你都成一老板了。老板没你只怕是玩下转。能少得你”尹君正色道：”玩笑可不能这么开。这话传出去，我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听了你这话，我可真要天涯止步抽身早。”他实实是出了一身冷汗。
对方连忙，不是：”尹秘，找这张嘴该打，不过。我从来也只是有口无心，大人不记小人过，得罪，得罪。”尹君却认真了”还真多谢你提醒了我。当一哥的秘书不好做呀，你不知道我的难处。没准，我明天使辞职。”“你这是说笑吧”一位副书记的秘书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不信那就骑驴看唱本好。”尹君恢复了一副调侃的样子。
“不过，老板也外放你出去任职了，总不以当一辈子的秘书吧。”“这是领导考虑的。我华岂可造次。秘书头条训诫，当是安分守己四宁真言。”“你这云遮雾罩，又说退步，辞职。又说安分守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尸”很快就会揭晓了，当去得去，当断得断。”尹君似乎已胸有成竹。
弄得一室人人面面相觑。
不过，到最后，大家还是不约而同地摇摇头，因为，尹君与高天鹏的关系非同一般。高天鹏词到哪，他便跟到哪，时间之长，非任何一位秘书可比，当年高天鹏在邻省扛海市提任了业局长的时候，便看中这位在办公室工作的小尹。随着技术人员、知识分子纷纷走上领导岗位的热潮。高天鹑很快便升为江海市的副巾长、市长，自然，他发句话，君也就成为了他的专职秘书。这一拍档，一拍就午。高大鼬市长调到这里副省长、副书己，常务副省长、省长，他也一直跟到了今天省委书秘书的位上，级别也由科员、副科、正科到了副处、处、副厅。他不但善于领会高大鹏的意图。而且还能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弥补某些领导考虑不周的洞，这正是秘书的难处，却也是他的处所在。所以。上上下下，对他都一致看好，真要”外放”。高老板未必舍得。
那边的常委会已近尾声。
争论最大的，奠过于第一项工程一一北岭化工基地，因为，资太大，招商引资八字未见一擞，尽管日后的前景诱人，可现在实施起来。省财政不胜负荷副书记林家玉表面没有明确反对，但话里边却有骨头：”上这么大一个工程，当充分论，尤其是褐上邢单去”黄省长说”这个立项。是部里批唯的，再不马。部里只怕要撤销立项了，当年高书记当省长时，为这个立项。往北京不知跑了多少回，腿肚子都跑细了。设这股韧劲。项目只怕也跑不下来”林家玉说：”是呀，立项都四五年厂，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当有个宏观把握，某些支项。恐怕已有所改变，比如北岭缺水问题”高天鹏看了林家玉一眼：”不是说谈而不论，不须拍板么把意见袁达出来就行，我们再督促职能部门做好相关工作”大家也不发话了。
宋。高天鹏清清嗓子，深思熟虑地：”刚才，我反复思考了一下。这大工程当改个名”黄省长说：”这名称不很好么？”
“我是会前在与一个外国代表团谈话中得到的启发。他们开口个政绩，闭口一个政绩，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味，他们说的政绩。是从经济角度出发的，足讲的主政者的政绩，有政绩，才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合法性，我们当然不能从他们这个思路出发，绝不叮落他们的陷阱之中。也就是说，不能从个人的所谓建功立业出发。而是从人民的需要。利益出发，从社会主义千秋大业出发所以，我提议，这政绩两字务必去掉，而更菩上民心二字”“十大民心工程”省长立即击掌叫好，”改得好，只改出二字，境界就去了！”“民心工程”林家玉似乎在巾把这几个字咀嚼一番。而后，则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改得好。改出了本色来！共产党的本色，还是那五个字，为人民服务。顺民心则昌高大鹏见林家玉也没章见，更是欢欣鼓舞：。那好，在适当时候，让这民心工程几个字，在传媒上火起来。林书记。你是分管宣传的。就看你的了。”“没问题！”林家玉很是爽快。
大家本以为马上散会，谁知道，高天鹏却就同一个话题。又延伸了下去：
“一个个大型工程能上马，当然是好事，这也是大势所趋。可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应该保持清醒的头脑。的确，过去这么些年，我们这个省的经济设有多大起色。我们是欠了老百姓的债的。下边说，不干不出问题，一千就有问题；又说，保守求稳，自我坐大，敢千能干，自找坐塌。这什么话似乎一千就非得犯错误，非出问题，自己拆自己的台的确。设能力的不出事，有能力的一千起来。非出格不可。这似乎成了一种客观规律，我就不信，能干就非出事不可么？
我们就不能破这个规律么的确，我们这套班子很清廉，这是下致的定评。但清廉绝非能力的别名。十大程一上，顺应厂民心，我们的能力也就显示出来。而我们照旧还是保住了自己的清廉，这不很好么厂在座的女纪委书记立即接了话：”高书记。工段上马之前。我们当严肃处理几个经济大案，惩办几位贪官吧””说得好，”高天鹏非常欣赏纪委书记反应得如此敏捷，”过去，总况卜一项工程，就得倒几个厂部。似乎也成了铁定之规，这回，也得破这个规才行。先处理儿个，以儆效尤一一这便足我刚才说应该保持清醒头脑的意思，这次。我们务必保住我们的部队伍不受腐蚀，先响警钟，”女纪委书记连连点头”高书记正说到点子上。””好，散会。”高天鹏宣布。
这边。尹甘已叫司机把车廾到了翠湖宾馆的内部停乍场。
这内部停车场，可以通过里外的个人，从地下隧道开到了宾馆的侧面。这样，内部的人就不需要上个台阶到厅。也不用下几百个台阶去登车。这自然是照顾省里的老同志的。
对外，则不经过台阶，不可能径直进宾馆内。
这也许是韧建宾馆时的内外有别。
但一条大红地毯。给来宾的荣誉感，可消除登台阶的疲劳吧。
这边，尹君爪好看见高天鹏内部停车场。高大鹏倏地站住了，吩咐道”还是把车停到边吧，我多走几步，锻炼锻炼。”尹君赶紧走开
沿大红地毯由上至下，装了无效盏投影灯，把整条大红地球照得光彩夺目。山上往下去，每一举足，都似乎增加了相当的分量。令人格外稳重起来。
高天鹏每级，总要抬起头。远眺。已是万家灯火的省会城市，燥不发展，省城毕竟与午前不可同而语。光这夜间的灯火，足计人把它称之为”；夜城”了。兄具是一条条人街，街灯锻连，就似申申金链，悬挂在城市的胸膛上。分外引注目。力数不少的高层建筑，更让霓，灯装饰得气象万千，犹如灯海上的卜舰，在昂航行。整个城处动态之中，生气勃勃。
一旦十人工程上马，伞省的局面便要为此改观了。
而自己的”无为”、也就转化为无不为。
位几坡上的宾馆。凉风习习。把他梳理得很整齐的头发也吹散了，他下意识地摆了摆吹散的头发，挺起了胸膛。
厂枓出身的他，对衣着、发式等方面，也要求得相当严谨，毕竞是代表一个省的形象。尤其是一十要更”一层楼的大宙的形象不，他绝不会学前任，只求个相安无事。”到点”后退居二线，自己当还有更高的阶梯上他觉得脚藕在大红地球：。很是踏实。
不觉间。小车己悄然无声地滑到大红地毯的终端。已在等候他了。
尸君让他工乍，耳从舅一方钻了进来。
“回家么”小早了。”尹材问。
”不，往城市守文转一圈，据说群众反应很大，迟迟通不车”高天鹏说。
止，城立交。”尹君吩咐司机道。
车开出翠明湖，高天鹏这才告诉尹君：”会前你说得很好，刚，我已经把十大政绩工程，改成十大民心上程、”“我。什么也没说呀。”）君显得惊诧，”不过，民心二宁改得好，一字干金，报纸够热闹一阵的了！”“让那些笔杆子舞文弄墨丈好。”高天鹕一笑，”用不着我们费心。”尹村说，”就看他们怎么发挥了”
“这还有问么广
尹君忙说：”没有。没有。”
”你呀，心中总有个小九九，不到时候不给我揭牌。””这回没有。””当真旷
“当真。”
活说间。小车已开到了槭西立交。
这巴，与城里的万家灯火成厂鲜明的对照，称得冷火秋烟。其实，整个工程已基本完成，只余下收尾了。只是，每条路口都让卜大的水泥块堵塞住，内里的清理，也就不见进行了。
高大鹏一见就冒火了：”这算怎么回事”
尹君明白，高天鹏一时半会是不会离开这里的，马上揪手机，接上了市政局的值班室：”我这里是省委的电话，省委书记高大鹏同志，现正在城西立交的东出：上。要现场办公，明白了投有”对方一惊：”高书记亲到了现场厂”该怎么办，你们应知道。”
君把手机关了，
高天鹏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仍身手敏捷地往水泥块仁一撑，便骗腿跨过了道障，如同跳鞍马样。尹君小他十多岁。却只能先坐在水泥块上，再翻过去，慢了整整一拍。
高大鹏领着尹君，上了立交桥的制高点上，借助远处投射过来的强光，把楚个工地尽收眼底。
此刻，他肘如何收拾这残局”。已心中有底了。
役多久，…排小车，也开到立交桥的东人口处。一群干部，急匆匆地往桥上跑。有的越不过水泥路障。索性让人抬起。从下边爬过来，该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怎么回事高天鹏厉声地问。
”这个”
”这个”
一个十都似乎要诉苦。
高天鹏根本就没打算听他们诉苦，很快地打断了所有人的话：
”是你们部门的利益重要，还是老百姓的事情重要城西立交迟迟不交付使用，城市交通阻塞，群众陕把省委的上访电话打辫了。我只有快刀斩乱麻了。你们不是各自为阵么那好。我命令你们，就从此刻开始，火速调集你们的所有机械，把各白分管的地方清理干净，把所有阻塞道路的水泥块通遁吊走。明天早上六点之前，我要听到路面完全畅通的消息一一记住，我不听诉苦。有什么问题，通车以后再说。
一句话，我要在明天一早的新闻中听到，城西立交通车了，迎送第一批上班的市民”市政局长还在问：”那通车仪式”
”悠悠事，民心为大。明白么，老百姓表扬信多了，比什么仪式都重要””可是”
”设有可是。你们争取时间吧”高大鹏不由分说，看了看表，”现在是晚上点分。离明天早卜点还有小时。分钟。”尹君直跺脚：”你们还不快去
所有人只能赶快转身。
尹君又冲着他们大叫：”我点前就守在电话机边上。随时向高书记报告。记住，电话是，”“”
背电话号码的声旨远去了。
有的人，照旧是爬过水泥障走的。
待人走远了。高天鹛长长地叹了一气：”俾这样的事。还要我来搞什么现场办公。这当是我省委书记无能的表理住，千万不能让媒体报道我到这里的事。真登出去，只能让人看笑话。”“我明白……刚才还神采奕交、潇洒倜傥的高天鹏。说完这番活后，一子竟变得浑身无力，一脸的倦容。
其实。这番出行。倒也是尹君事先提供的”情”让他下良心的。白天。尹君便按照他的吩咐，已到这个现场看过，廾且作了若干必要调查，所以，采取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方式，他已是成竹在胸了。
的确是太不像话了，施工单位。市政公司一扯，就置老百姓的利益不顾，把最后的收尾工程一拖再拖就这么小的问题，也让省委书记出面！
可是。一旦一级一级压去，这通车的寸，便遥遥无期了。
他于是便采取了这样的”非常行动”，
但这朴事，只叮一，不可斗哪怕有二，也切不叮有三！
只是从这件事引发开占，他高天鹛不能小感觉到自己当政的压力，凡事须亲自躬行，表面是有为，背后却是无能。如果都是这样，人程又怎么得成
仟也许就是这般壮志消磨的。
不，他高天鹏绝对不会步具后尘。
君是点伞钟来到号码为的电话机旁的，这是省委的值班电话之一。
可在他到达之际。值班员古他，分钟前，来过一个话。
说城西立交已经全部清理完中，等候省委指。是否立即通车
”这还有什么等的。马通知他们，即刻通车。”尹秆燥。
值班员是认识君的。
点整，一共有条线路的公共汽车，通过了城西立交。
”要不要通告高书记尸值班员间。
可他的话音末落，已有人推门进来了。来人，正是高天鹂。
“高书记。你怎么来尹君很足意外：
”早上起来小跑，正好路过。”高天，淡淡地说。
可尹君看！。他眼里净是血丝。
缕晨曦，正投射在值班室的红机子上。
只是此刻，这个电话不响，别的电活却热闹了起来。
那是市民表扬市政部门。一夜解决城西立交的”老大难”。
如果不是外出，或者有特别的安排。高天鹏总是点整准时到达办公室的。有人说他袋里有块秒表。掐雕几时间。司机几时开到大门）。电梯又须多少时句一一一般分钟就绰绰有余，再步人办公室、只有提单，不会迟到。省委机关都认为这是他一种勤政爱民的习惯。所以成良好的碑机关里知道他的习惯。
他一进办公室。尹粘便售诉他这天的安排。在士主持一个党校学员大会之前。他尚有一个多小寸的空当。
他看看表。说”把纪要吴书记叫宋。”
”还要交待什么吗”尹君问。
”不厂，她知迟该我这单千什么。”
尹君点了头。
一会儿，纪委吴书记便宋了，这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姐，额头不见一丝乩发、双眼格外有种。见厂高天粥，她徽微笑，说；”高”记是为我所天晚的话而召见我的吧”高天鹦摆摆：”不是什么月见，是同你讨在十人工程上马之前。来十敲山震虎：绝腐败，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这把基奉落案的几位厅、处级千的材料带来了。我想。你触好在廾嚣委会专门训沦这几个人的问前过口一，好心有底。
同时，我也希望能听取你的意见。”吴书记认真地说，并把材料递了过去高天鹏往材料一瞅。每份材料第一贞的名都看消楚，其中一个名字暗暗让他吃一惊：弘中，不过，他未曾露形于色，于是边翻材料边溢：”证据亢分。材料落实，当处理即处理。切切不可于软，古人都说了，法行贱而厂贵。天将不服。天不服求法之行，不可行也。正是这鉴人，位居于厅、处级老百姓才盯得紧，昨晚我讲了坐在这位置上的合法性，老百姓服，也就是天下服。
我们坐在这位置上才具备合法性。一这些人，问题大小程度如何？”吴书记知道高天鹏的好恶，立即真：”这些人，完全落实的贪污、受贿的数额相当大。少的不低于，万。高的则逾百万。”她停顿了片刻。”其中，教育厅分管成教的副厅长罗石扦，万，烟草专卖局局长于尚南万。交通厅长吕弘中。万”高天鹏已把于尚南的材料翻过去厂，便统统合。说：”我就不过目你们立即拿个处理意见，交常委寸论。””这几个，都得移送检察部立案。””该送就送，没有什么犹豫的。有纪委。又有司法部门，均为回之利器，当发挥效能”高天晨颇有几分沉重地说，”出了这么些贪官在我们眼皮底下，是我们的耻辱，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这次不严加处理。更要失信于民唉。这个吕弘中，在上任时怎么真的，要让磨政在我省公路上畅通无要教腐败在我省地面无处藏身。汇中了过去句话，说的比唱的好听以后，这种牙齿上插花的干部，我们要多加警惕。于万不可被他们的花言巧语所迷惑这是一个沉重的教训。”吴书记起了身：”我马办。”
这边，尹君告诉高天鹏：”卞已备好了。”
高天鹏几乎是与吴书记一同走出大楼，纪委是在另栋楼上。
上厂午，高天鹏便问尹君
”吕弘中那小子是怎么回事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高书记。这事是我挡的驾，不想惊动你。”尹君这么说。
”你胆广不小！”
”不，是吕弘中胆子不小，双规之后。不知怎么还能辗转托人来找我，求你放他一马。我还足尽了心，了解了一下他的情况，恐怕是设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查实是万。尚须进一步查实的，更远远大于这个数，民愤太人了，谁沾边，准少不了惹一身胰。”高天鹏点点头：”你做得肘。真要到了我这，我也得挥泪斩马一个多能干的小伙子，如今这是怎么回事能干的不清廉，清廉的不能干；眼下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还役出师，就先损员大将！”尹君说：”我知道老板历来强调，对干部不可不教而诛，惟敦之不改，而后诛之””不，像吕弘中，已是孺子不可教也用他时，我本来就有几分犹。可组织考虑结果是可用。我也不能以个人意见为然了，还是让他干几年再说罢一一没想到却毁了他。”高天鹏叹了口气，末问。”你查问下。看他在什么地方双规””老板要看他”
”算是最后一面吧。”
尹君不胜感慨之至。
这吕弘中，倒不是高天鹏从江海市带过来的干部，应当说，是靠他自己的努力，从江市调进省的。刚进省，高灭鹏对他便关注上了。因为他在航运公司干得相当出色，使惟一流过省单的林河上的航运，回黄转绿，从亏损到赢利，搞得虎虎有生气。所以，当前任交通厅厅长中箭落马之际，从所属行业物色人选。吕弘中以其政绩、能力、学历。成广旨选。当组织部门考查井予以公示之际，虽说收到了不少群众来信，但几乎可以说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的更无法落实，不足取信，这也就让他上去了。当时，还算是省里最年轻的厅级下部，岁。传媒很是热闹了一阵。谁知，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红不到西年，居然又重蹈前任的覆辙。
”记得吕弘中上任时。老板作为省长，还门与他有一次谈话，”尹君思索着说。
”是呀，我敲了他两条。竟不幸而言中了。”高天鹏不无惋惜地说。
”我记得是这么两条。一是个人英雄主义，英犀主义当然要。怕的是蜕变为个人主义、利己主义。那就与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不兼容了。二是急功近利，这一条与头条分不开。太急功近利，便与贪结缘。把别人的也归于了自己，一个人，一旦自大加上贪婪，也就无可救约了。是这么说的吧””当然我要以得委婉一点。问题也是在这，他还暗示说我思想陈旧呢。如果我当初厉扛。还不至于有今人””高记，你也不用自责。你对他足思汗有加，这小广是太不识相，也难，汁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你当重锤敲打，也未必有效。”尹村劝说道。
话说间，车已到了党校。
高天鹏作一个真政建的报告，尹君没有全听。小途进去一次，便听到他拿吕弘中为典型，虽说设点名，但尹君一听就明白。不知怎的，尹君喉头似乎有些发苦，当日。也同样在这个讲台作为省长的高天鹏，作的是关于培养年轻千部当如何解放思想的报告，其中一个典型，就是吕弘中既有今口。何必当初呢当然，台的高大鹏，是讲得痛心疾柠。只差设棰胸顿足了，毕竟是他手提拔的爱将，尹君也理解，在大工程上马前夕，折了这么一员大将，当老板的内心该有多么痛苦一一高天鹏千竞还是性情中人。
尹君想到自己，年龄，比吕弘中，大了好几岁。级别却差了一截，由剐厅及厅，那是道最不容易跨过的门坎，不该再存什么奢望，如今干部中标，十七八，等待挺拔；四十七八，努力白搭赶”一最后。班车的能有几位吕弘中的结局，促使他最后下了决心，尤其是高天鹏最后看吕弘中的一幕，
高天当是有意缩短了半个小时作报告的时间，留给了吕弘中。
尹君把一切邡安排好：
见面是在郊区一个昔通的机关招待所里，条件很简陋，当然，为保密起见，吕弘中已被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到了这业，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的命运：
骤然见到省委书记光临，他还是大吃了一席：”高高书，”高无嚼就床沿边坐下：”什么也别说了，我只是来看看你。毕竟提拔你时，足我找你战的话”“我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
“明）就好我觉得，我送了你一程，现在。我送不了啦，你只陡好自为之。”月弘中顿时汨如雨下：”你也不用说，你这个时候能来看我。
我也什么可说的。我辜负了你”
“不是我，是省委，足全省的老百姓。你在任修成了横贯东西的高速公路。足你的能力；可你也搞垮了自己，却是你的失着本来你是有人好前程的”“今天说这个也设意义了。”
“不况也罢，家里怎样”
“孩子出国了，老婆离婚了。无牵无挂，也好”高天鹏自然听到了”妻高广散”的潜台词，不由得站了起来。
脸上发了黑：
“找还有事，该走”
待高天鹏走小门，专案人员把门掩上之际，吕弘中才仆到了门口，嚎啕大哭了起来：”高书汜，救救找！”高天鹏只是摇头。
过道绕个弯，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
引君后来得知，高天鹏去过后。吕弘中态度有变化。主动交代了若干要害问题。并月基奉退赔干净。争取到了宽大处理。当然。刑还是免不了要判的，但刑期可以短一些。
如果真吕弘巾的”落马”，在高天鹏来说多少有些预感，那么，尹君的主动辞职，在他则是猝不及防。
也就是高天鹏去见吕弘中的第三天一早，他的办公桌正当中，便摆上了尹君的一份写得十分工整的辞职报告。
平口，尹君的所有材料，全是在电脑上敲出来的，这也是一个现代秘书最起码的技能，可今天，用手写辞职信。不是打出来再签个字，自然是非常郑重其事。
高天鹏感到问题严重了。
大战将临，损了大将不说，现在又褥剪了己的臂膀，这可不是好兆头。
百忙之中，他决心要与这位跟随了自己年的秘甘认真谈…谈。
“会谈”选在明湖的湖心事里。
四为这几年成了省委机关与接待处的”内湖”，平日鲜有人至。
就算有老外，人家却更懂礼节，只要事中有人，决不走拢一步。选这个地方。是再合适不过了。
“说一说，你为什么辞职一一拿山你的充足理由来。”高天鹏开门见山，一坐，便这么发问了。
“你不问一下，你本来有心让我再仁。个台阶，我为什么还要走呢，”尹君说。
“我不想问。因为我想排除这一因素。”高天，却来了个欲擒故纵。
“知我者。老板也。”尹君也就宋了个滚汤下面。顺水推舟了。
“这话怎么说”
“因为我志不在升职。尤意于仕途。所以提拔对于我日后的发展己不具备多大的意义。”尹君得这么干脆。今高天鹏大吃了一惊：”你莫非想出国么”“这倒未必。”
“那干什么”
“自立门户。真正展示…下日己的才子。”
“仕途不足以展示你的才干么”
老板，你这话不是你想问的么”
高天鹏这才想起当初自己”不想问”的”虚晃一枪”，不由得一笑：”你倒会抓住我真话的把柄””不敢，不敢。”尹君自己也笑
高天鹏这才正色问：”看你的意思。是想海，””叮以这么真吧。”高天鹏沉吟了一会，说：”不会是那天我接见外宾时，外宾说的那一番话，让你动心了吧那毕竟不符合中国国情。说什么，他们也只能是门外汉，隔靴搔痒罢了。你也是个有学问的人，含认为那些看法么，””老板指的哪一番话关于政绩关于经济还是别的什么，””不，是一些体制层面上的事。””体制与我下海有什么关系？”尹君倒有点大惑不解。
”你不是给我装糊涂吧”
”不，让我想想”
那次接待外宾，本来是分管文教的副书记林家玉为主角的。事先也是这么安撑的。可办公厅及外事部门有意见，人家是友好国家，省委的第一把手不出面，在规格就说不过去，所以。建议高天鹛出席。
当时尹君乜认为，省委办公厅及外办提的有理，不仅要去，而且要坐爪，林副书记只能当配角。哪怕他是从大学过来的。
就这样，高天鹏只好仓促出阵了。
对方足社会民主党的一批智囊人物，大都是满腹经纶、学富五车的学者名流，而且摹本上是从事人文科学研究的。事先，外办已把人家的”阵营”给报上来了。林家玉自视早有准备，从他曾任职的林州大学挑选了几位教授、博士，以作胧对。
当然，大多数问魑都谈得非常融洽，非常投机，尤其是经济问题。高天鹏更以准确的数据慑服了对方一一这恰巧是对方的弱项，虽然他不知道对方并不以此力然。
当话题深去，就难免会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一翻激烈的讨论后，双方各执己见，奠衷一是。
高天鹏担心再争下去，会影响双方关系。可没想到，对方的一位金发碧眼的老太太愈是来劲几乎收不住了。到了最后，她竞出乎意料地表示：
”我们太高兴了。在这么叶高层的会见真尚叮进行加此民主的、开放的讨论。这显示了中国高层的开明与开诚布公，更显示社会的进步这对我们原有的成见、偏见产生了巨人的冲击。不得下令我们重新审视业已形成的对中国的看法”高大鹛不由得长长地舒了一气，井表示”我们欢迎你们今后更多地来到中国，特别是来到这个被称之为最小国的内地省份，不是光看我们的文物古迹，而是向我们进言，我们欢迎怀们的进言，以此进埗改进我们的舴，打开我”的视野！”于是乎皆大欢喜。
林家玉巾门时对高又鹏说：”人家的思维方式不…样，我们不可以用我们的模式去套他们。要是我们的代表团在外边遇到这种情况，势必老大不高兴，以为人家不尊重我们。其实并小是这么回事。”高天鹏说：”人家认真听取我们的意见。提出不同看法，这恰巧足尊重的表示。否则，敷衍几句，恭维几句。不关痛痒，这却是最大的蔑视。”林家说：我们能形成这样的共识。对今后的作开展太有好处。”事后。高天鹏还特地找来关书籍翻了翻，身处高位。重新韶看这些书，自足另番感受。只是找节。他设叫尹君办，闪力时尹君被派出去处理一什较为棘手的纠纷。
回想到这件事，高天雕对君的辞职下海。心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尹君颇有几分感伤地说：高书汜，我追随了你整整年，从多岁的年轻小伙了，到今天的年近半日，虽说设读个什么博已可在你这。比读了博还长学问，更何况你还待准我上林海大学读完的研究牛班一一不要以为我读这个时便有辞职之心，以此为辞职的资本，那时候我连这个念头动也没动过，我想通过这样的进修，更能胜任你的秘书上作。随着你的晋升，我是感到自己的底气愈来愈不足。怕给你捅娄子我已经力不胜任了。还是见好就收，免得出了什么事。才灰溜溜地退步。这又何苦呢。”高大鹏说”这你就错了，你从来没有不胜任你的工作，叮以说，我没有遇七一个比你强的秘书，即便我有寸批评过重一点。那也是把你当自家人看。对了，记得吗，有一次我们一道出差，对面楼男一女吵个天翻地覆，我当时说，怎么设人去劝架，吵得太凶，你，只有两口子才有可能吵得这么凶，所以才没人劝，当时我想，你太臆断了。后来，我单独去打听，果然你说侣对。”“这又有什么”
“这证明你有知人之明。”
“你过奖不过，你足说，你待我像家人样。的确。我内心电是这般感受。这年坚，你待我恩重如山。我说感激都轻了。
大恩不言报”尹君含泪道。
“千万不要这么说的确。这么多年，我不，一次提醒己。
该把你外放厂，八年、十年，一直十五年，不能太自私，只顾自己方便，把你羁留在身边可是。我实在是舍不得。放你。我心疼哪。
于是，一（又一次地拖了下来。足我对不起你，逼得你自己写出了辞职信。为你这封辞职信，我整整一夜舌眼。放。还是不放
高大鹏的声音嘶哑了。
尹君沉吟了一阵。说：”你就把我当自己的儿子好我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如今，儿子大厂，也演让他山去闯**闯茁，不熊关在机父甲。温室里养着。你的儿子不是出国了么女儿不是嫁出土了么那就把找当又一个儿子。该放就放，不能一辈子、在膳单呀！””我无法作出决断。””那就文给组织上考虑。”
”组织上不一样要尊重我的意见”
”可强行留我。对谁也不利啊！”
”你去意已决”
是的。”
“可我再上哪去找你这样的秘书”
翠明湖水不安地波动着，倒影中的疑心事让水波化作。片杂色。
林州大学历来是省单的人才库，接至是思想库。
省委领导中。常委中就有两位来白林州大学的，而省政府里，副省长中更有三位毕业于林州大学，这似乎有点抢眼，但一看该省的教育史、便知迈这也在所必然。虽说省里论面积、人，在全国可以称大，可讲教育、文化，却难免有几分尴尬，林州大学是该省唯一的全国重点大学，与其他省、市办的大学、学院。拉开了相当大的距离，所以人才出自林州大学则不为怪。当年林家玉提任该校校长时，励精图治，果断地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蓖，率先聘任制、学分制，使教与学都出现了全新的气象，原先不完整的学科体系得以完善，尤其是处于弱项的文科，迅速脐身子全国的先进行列。有人说，林家五毕业于建筑系。作为一位建筑师，跨了工科、文科两大学科，占尽风流。美国的，也就是麻省理工学院，就是派位建筑师担任人文学院的院长，才把那里搞得风生水起一一对了，这个闽是来自南方的。相当生动，也非常形象，在大山中生活惯了的，断然是想不出这个词的。
林家玉也因林州大学的迅速提升而名声大噪，四十刚出头便调任林州市的市长，作为省会的市长，一任下来。瘦了一断。可却整整翻了一番。更令世人瞩口。很陕也就进了省里在他离开林州大学之际，他是一人来的，连秘书都足用的新部门的人。毕竟政府机关与大学的动作大不一样。不过。倒是省里的领导，还喜欢女应届的研究生中挑选自己的秘书。所以，秘书群成了省委与省府机关中学历最高的群体，不是博士便是硕士。正因为如此，高天鹏才令尹君去读了个真的硕士生班课程，免得被人看不起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这个机关里，全国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已为数不少，林州大学顶多占个地利优势，别的未必说得上。
在林家玉任上，林州大学校园面积扩大了两倍，校园环境也相应优化。不说别的，就说新的大学校门，就像沿弧线升的火箭，很有气势，显示了一所大学全新的精神风貌，口碑很好，据说便是林家玉亲自设计的，简洁、明了、有力度。这当是他的风格。
也就是这大门口旁，正赶来上班酌校办副主任陈元彬，不知怎的，让公文包撞落在地上，里边的材料散了地。
一位熟人见状，立即弯腰帮他拦阻几欲让晨风吹散的纸片，调侃道：”陈主任，窿开小车来上班，怎么还坐路呢？”路是指两条腿。
陈元彬急忙压住主要的一堆材料，说：”如今校长、书记都是踩自行车上班。我辈岂敢僭越，还想不想干呀”“不过，听说你立马就有小车厂。”
“我可设这个命，还是两条腿走起来踏实。”
话说间，吹散的东西都捡回来了。陈元彬也直起了腰，习惯性地看看表：”又耽误了三分钟。”那熟人是成教办的一头目人物，悄声地说：”昨天，省委组织部振人来，专门对你作了考查，你出头之日到”“有这等事你怎么知道的？”
“如今，这边中南海开会。那边出租车司机已把议题传遍了北京城。信息社会，无保密可言。因为你是考查对象，所以才瞒住你一个。”连离校部中心最远的成教办都知道了，叮见消息不假。
陈元彬拍拍对方的肩膀：”多谢你给我提个醒。”“不过，说什么也该乾到你了。”那人在上开往成教办的校内班车之前。扔下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他一上去，校巴便一溜烟开了。
是的，该轮到陈元彬了。
原来，一年多之前，力了选拔年轻的厅级与处级干部，省委组织部人事厅联合搞了一个大动作，自我报名，组织考查再加上笔试、面试。在全省范围内。征集”了相当一批人才，凡是人田的，大都已走了领导岗位。其中，林州大学，就有三位围的，尤其在笔试中，陈元彬更是拔了头筹。
围三人。都是林州大学早已成了定论的”五大能人”当中的三位。
所谓”五大能人”，均是在校内工作的、扣任院、系或处一级止副职务的年轻人。他们分别是工商管理学院的一位剐院、行政管理学院的院长、建筑工程学院的办公室主任、校组织部副部长及这位校办公室的副土任陈元彬。其巾，围的是了商、行政二院长和他这位副主任。
当全省的名次排下来，陈元彬遥遥领先于另两位。
然而，不到二个月。另两位已分别卜省财政厅、省行政管理学院（党校的另一个名称）仟上副职，即由处级晋为副厅，跳了一级。
可陈元彬一直是”泥牛人海尤消息”。
至今已整整一年了。
他也死了心，另外役围的两位能人，不也同他一样”原地踏步”么？如今。称校内”三大能人”。比日”万大似乎还更口一些。形成舆论，自然会上去的。之所以为能人。另几位不，光他陈元彬，刊圈可点的事情就多厂，例如，办大型的国际学术研讨会。就他玩得转。上企业单位搞协作。也少不了他张嘴；至于省内的传媒，报社、电视台、宣传口等等，也只他词得动。未了，琴棋书画，也尤所不能。更有一手清秀脱俗的柳体字，足林州大学的”独家”：只是另两位为何去。独余下他，他自然心中有数，只是对外称：
“我是本地人，当前国家推行的是易地为官另两位。至少一位是外省的，还有一位，也是边远地区来的，当然片选他们。我不过从头至尾当当陪衬罢。”其实他并不心，一直在等待。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
其实，报名参考。这已达到口的一一他只要引起面，即超山校园的注意就行。下中有钢叉。不怕没识货的。
这…天，他比平日迟了分钟进办公室。
但所有的笑容都同时向他绽开了。
“陈主任，今天到得真准时。”
“陈主任。有什么吩咐么”
“陈主任”
反正，都是没话找话，献上一份殷勤，殊不知陈元彬心匹已在骂：他妈的，连高等学府里，如今也变得这么势利眼，真十足人心不古！
他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把须办的材料一宁排在了桌面，按先急后缓，尢易后难的顺序，项项作山处理。当个大学的办公室上任。未必比地方轻松。他这个副职，干的比正职多，正职只顾一个劲在书记、校长屁股后边颠。以传达领导旨意为第一任务一一这当然无可非议，日常工作就把他这副主任玩得团团直转。
一位副校长走了进来。首先夸了他：”小陈在忙呀要有张有弛。别闹得太紧张了，事情总是做不完的。”陈元彬抬起头，说”投什么，我赶个材料。”
“宁是敲门砖，你这一笔柳体，人见人爱，让人不忍释手”旁边一位科员插嘴道：”校长不是舍不得字，而是舍不得人呢！”副校长一笑：”翅膀硬了。就得放，别误人家的前程才是正理。”“是呀。主任岂是蓬间雀。这里的庙实在太小了。”陈兀彬正色道：”这里是高等学府，非庙可比。我以在此了作为荣。”他来了个云遮雾罩一一这话，让校长听高兴。也堵他人的嘴。
“看。陈土任已以此为荣了。似乎到外边。有过大学工作经脚，当然是一笔叮贵的财富。”恭维者每每头脑一发热。便失去了分寸。
弄得陈兀彬好生难堪。只好白了对方一眼。
好在剐校长只是来取一份材料，而陈元彬也好处理完，利利索索交了出去，不然，副校长多留会，还不知又惹出什么话来。
待日校慨去后。陈元彬拱于向大家说：
“希望各位不要听见风就是雨，这八字还没一搬的事。都不要让我本人知道，我们也懂得组织程序，离组织上找我淡话的时间还早着呢。没准到后来，近一声水响也听不到。省里、市里，林州大学左的人太多，已经有各种说法，何况我又是土生土长的，还是守个本分的好，拜托了，再多说，我就无地自容了。”大家果然噤声。
作为一位”能人”，他至少能把本处室摆子，连自己部门的人还摆不平。能称得”能人”么
他才三出头，红日头才山山，以后的子长着呢。
窗外的比利时杜鹃开得正艳，这是他有一年上广州逛花巾婶回来的。当时还不怎么抱希望。设想到它同中国杜鹃一样，贱生贱长，没两年便开出了一大片，把个室内映红了，把里边的人脸也映红了，一个个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喜气洋洋。
大家心里只有…句话：不知元彬几时走，
陈元彬一直在寻思，这状机遇，果然是一年前”应考”的结果么如果不是，那又是怎么得来的莫非之中有贵人相助
有谁叮点破
他苦苦思索了一天，直到下午四点多钟。一个电话打厂过来，他才如梦中惊醒之人，多少猜到点什么。
打电活来的是他的铁哥们一一尹君。
尹君的身份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办公厅副主任，这他是早已知道的，不过，由于忙，这几个月，两人都没怎么联系了。一接到尹君的电话。陈元彬自是喜出望外。心里寻思，这事也许与他有关，当然在电话里不便问。办公室里还有上十只耳朵听着呢。
“嗨，我怕老兄把我忘了呢！”陈元彬说。
“哪能呢你知道，我总是身不由己，连抽空打个私人电话也不容易不过好了，快解脱了。”对方
陈元彬顿时心巾一沉：莫非这小于没戏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忙问：”给放飞了不是？那至少得给个实职吧。”“嘻嘻。实不实，还不在我，一下子同你说不明白。”“这我可是云里雾里了。”
“言归正传，今晚，我给你找个地方。好好绐写”几幅字，有你的好处。””驼于作揖，起于不难，一任老兄吩咐就是，大家发财。”平口。尹材总带他一些好附庸风雅的民营企业家的处所走走，人家出手阔绰，一幅字写下来，淘笔费少说有个三五千，多的则上万。虽说不敢同着名的书法家比，可这笔字还真值几个钱，不过，每次他都懂规矩，得到的润笔费，至少与尹君二五分成，尹君也不在乎多少，收了就是收了，从不点数一一这才是朋友！
可今天尹君说：”你小于可别财迷心窍。今天去写，休想得到分文。””西可别这么说。凡是你吩咐的事，别分文无有，就是倒贴，老弟也心才情愿。””你小子精，吃得亏是福。就当你财运当头吧。怎么样，五点半钟，我准时到校办那边楼你。””还是老规矩，校门外的好上什么地方我得同老婆打招呼。””去了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说？”
”怕说了吓坏了你，宇也写不成。”
”有这么严重？”
”只怕更严重…五点半。校门口见。”
尹君把电话挂了。
陈元彬久久才把话筒放下。
这尹君葫芦里卖什么药…番话，两大谜，一是说自己”解脱”，显然不再当秘书了，可又不是”外放”升职，背不透；二是去的什么神秘地方，说厂还会把人吓坏。冀个这么可怕么？嘿，不去想艺。见面便知道了。
很快就五点半，陈元彬起身，出了办公楼。径直上了校门
在办公楼外上午，少张扬点，这是个敏感时期，当多加小心为妙。
一到校门，便见尹甘站在部银灰色的奔驰车头。远远给他打招呼他陕步走到乍边，迅速钻了进去。
。也似的开出大学校门前的大坪，往市区开去。
这里离市区有近十里地。
小车廾进了一山白杨夹道的林荫大道，尹君揿开车窗，清淳的野外空气扑面而来。
”现在液告诉我哪了吧”陈元彬问。
”不急，不急。到了自然知道。”尹君照旧要卖关子，”金石带来了””平就在提包里，随时可用。”
”这就好，这就好呃。还是心斋””
“虚者，心斋也。”
“对。虚怀若谷，”
“多亏我老于在我小学前。天天逼我练大字。不过，到如今，都还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你这是心理作用。”
老子可报。竹蔑皮都不知抽断了几根。可设他的狙劲，我的字也小不来，恨他、敬他，都说不清楚。””严父呗”尹君想起什么，问，”我那侄儿明年也该中业了吧。表现怎样””不错，是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我一直盯紧着他。””分配时，恐怕还得学校操心。””我们是重点大学，人家抢还抢不过来呢，你不必再扣心了。””还真于（了。””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尹君却摇摇头：”这小于不争气，就差那么几分，电脑派不出位，神仙老儿也没办法，我知迈你是下了大力气的。”陈元彬说：”如今的高考制度，说公平又不公平，隘不公平却又公平，…考定终生，差一分就足天”地下，但我们也不得不维护这种不公旷的公平。所以，差几分出不了档，卡死不少人。的确是不公平能调节，只要做得到，我也会尽力的，斗胆说，这如今，林州大学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我就听说你是个能人，我知道这绰甘不是平白无故来的渗而言之，侄儿进了林廾大学，当足救他、。命。”“千万别这么说。这还是他自己的造化。”
“是呀。能够遇上你。我知道，进林州大学不容易，而林州大学的制度，更是无懈可击，本来嘛。全省的考生、考生家长都盯住了这么一所学校，点纰漏都会放大成一个人窟窿。跟你提出这个事，我都考虑几天，怕绐你为难”“你当时是行就行。不行也没关系。可是。你的事，在我怎么能够算没关系呢，不使出浑身解数。那就对不起老兄了。其实，也并没什么”“我当时只是抱个侥十心理，试一试”
“那你就太不相信老弟了。”
“到如今。我何止是加倍相信你呢，可以说是一百倍，”尹君自然足话中有话，”周易）有云。人之所助者，信也。”陈元彬是个聪明人，立即便领悟了：”这么说，今天有事用得上我，我当义不容辞”“这话可别说早了点。”尹君玩味一笑。
“黄金百斤，不如季布一诺。”陈元彬倒顶真了。”你放心好了。小车一直丌出了摹明湖。
落霞、树木、水影、归鸟令这一碧万顷的湖面，恍如仙境。
小车在垂柳间通过，尹君的车技更出神化。
”怎么，去学车设有…尹甘问。
“拿过牌。却无用武之地。”陈元彬不无遗憾地淤。
“有牌就行，像我这样，当个秘书，就得十八般武艺俱全，不然便淘汰了，这可是又一个千年了。”“而今。连老板都是自己开车了。”陈元彬见车穿过一片茂密的林木，有些诧异，”是去吃饭么宾馆旱垃了。”“过了宾馆，只怕吃得更精彩呀。”
“你呀，不会把我拐卖了吧，”
“那也得卖个高价！”
尹君说得扑朔迷离。吊住了陈元彬的胃很快，便开进了一个比较别致、花木幽探的庭院当中，这让陈元彬睛晴吃惊，自己可从没到过这个地方。
绕过几栋别墅式的小楼，车在一栋不显山不显水的房子前停下来了。这房子大半掩映在苍郁的古杨当中，有小半似乎嵌了山体里，后边便是座小山丘。当年设计当是费一番心思的。
陈元彬一乍，便见正门上的门牌上，有个”思苑号”的门牌。
这”号”意味着什么
尹君停好了车，拍拍陈元彬的肩膀：”进去吧。”“这里”
“进左就知道了。”
一按门铃，是一位阿姨来开的门：”来了，来了，一家人都等着你们哪。”陈元彬沉思，这诙是怎样一家人？
可他走进门没几步，一个洪亮的声音便传过来了”把小陈带来了么”这”小陈”不会指别人吧。
尹君应了一声：”恭敬不如从命，人来了，货真价实着呢。”里边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正好背光，陈元彬一下子看不分明，叮伸出的于，已被对方有力地抓住了，紧紧握了一阵”小伙子，出落得不错。尹君还是有眼力的。”尹君这才介绍：”这就是我给你提起林州大学校办主任陈元彬，三十刚出头，后生可畏，一笔字比我漂亮多了。”而后对陈元彬说，”这就是我的老板”陈元彬虽还没看清主人面容，可”老板”二字便令他激灵，立即说：”高书记。你好！”…决席吧。内人已等急了。”陈元彬回视了尹君一眼，说：”尹上任叮没告诉我是上书记家。””是我让他别说的，怕请你不来嘛。”高大鹏很是平易近人地淤，三人簇拥着。来到了饭桌前。
女主人已伸出手，握住陈元彬：”小伙子眉清日秀，尹君说的果然不差我叫和韵，和平的和。韵律的韵。是这个家的什么呢煮饭婆。对，就这个职位。”尹君：补亢：”和行长不仅是这个家的财神爷，还是省里的财神爷，省建设银行的老板，不过，听删抠门，”和的一笑：”我不抠行吗饭桌前，不这个，我这里的职位就是煮饭婆。”高天鹏说：”小尹，今天是夫人亲自主厨，家常便饭。随便一点，百无禁忌”和韵让所有人坐下。而后端起已斟得满满的一杯长槭干红。先敬尹君一杯：
”今天，是专为你设宴的，一是感谢，二是为你壮行。感谢你这十五年。鞍前马后，为老头子竭尽了全力，贴进厂一生中最珍贵的青春岁月。”这边夫人在致词，陈元彬却一时反应不过来，省里的”一把手”请自己家中作客，他受宠若惊，不知自己何以会有如此荣幸，所以，夫人说什么，他都投听进去几个字你何功何穗，竟然一下于成了权力中心人物的座上客，这将会有什么在等候自己呢？
他意识地摸摸放在身边口袋的拎印。
”一把手”的住宅虽说宽敞，可高天鹏仍未改农家子弟的本色，整个室内格局都十分朴素、实用。不见巧饰。现在用餐的自然是客厅一真的餐厅，用活动屏风隔开了一下，上面用的还是口光灯，不曾吊顶，看得到头顶交叉的横梁。墙面只是一般地粉刷过，错落有致地挂上大小不一的镜框，框内要么是名人缰词，要么是有一定品味的小画稿。或者是风景照。错框问均有几根本线相连，整个产生一定的韵律感。像是经过精心人点化。这大概多少可说明高天鹏的品格，不炫巧，顺自然。
”为尹君壮行，干杯！”
是和韵清亮的噪音。
陈兀彬这才陈醒过来。”壮行”他瞥尹君一眼，尹君却淡淡一笑，他只好擎起酒杯，一饮而尽。
”小陈酒量不错吧”和韵问。
”酒这玩意，少厂叮不行，只是有个度，不误事就行。”高天鹏这么说。
陈兀彬脑子咀热烘烘的，顺着话说：”我在办公室工作。酒总们对付了。无它不≤可也不能毫无节制。”尹君一笑：”小陈的活。同老板的个调。一拍即合！””我这是经骏之淡。”陈兀彬装作苦笑，他还在琢磨，这同书记夫人亲自力厂君”壮行”设宴，与尹君话中的”解脱”说之间，有什么微妙之处，如果说：者有共同的地方，那便是传递了一个毋庸置疑的信息：这小于已经离开了这个特别的岗位，另谋出路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