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一三六 醉生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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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的深秋的早上,微風吹起輕霧,一切都顯得非常柔軟。站在長江的南岸,望著對岸的山城,一片灰白色的秋霧彌漫著,好像被太陽烤得正在慢慢地融化,看不見那一層一層地停泊的船隻,看不見那密密麻麻、在山城的斜坡奔上奔下的人群,也看不見那依著山勢一層一層建築起來的樓房,仿佛整座重慶都泡在渾濁的江水當中,越來越顯得發漲。有一隻白色的過江輪渡衝開薄霧,向海棠溪這方麵駛來,好像一隻巨大的鷺鷥在平靜的江麵上安安穩穩地遊著。

在海棠別墅後座東首,陳文娣那幢房子的臥室裏,她睡到很遲才醒來。她從被窩裏伸出手來,看看手上的金表,可是看來看去,看不清楚是幾點鍾,因此,她今天的第一個感覺是自己太老了,眼睛看東西都模糊不清了。實際上,她今年才不過三十七歲,可是她著自己老得不行,從頭上、眼尾、額上、臉上都顯出老態,連掩飾也掩飾不住。她為此很生氣,索性再睡一會兒。

她果然睡著了,並且還做了一個夢。她夢見何守仁在一個什麽高貴華麗的舞會上和一位高貴漂亮的女人跳舞跳得非常熱烈。後來不知怎地,有一個男子出來跟何守仁打起架來,何守仁抵擋不住,被打得頭破血流,倒在地上。他大聲叫喊,可是周圍的人隻顧自己跳舞,沒有一個人來幫助他……她驚醒了以後,還是不想起來,翻了一個身,又睡著了。這一回,她又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已經死了,躺在一張**,四邊靜幽幽的,一個人也沒有,既沒有人表示哀戚,也沒有人在旁邊走動。她感覺著自己死得很不甘心,掙紮著要坐起來,可是,渾身無力,辦不到這一點。於是她著急得不得了,一味子大聲叫喚,結果又驚醒了……她還是不想起來,再翻了一個身,又第三次睡著了。這一回,她做的夢甚至更加可怕。她夢見中國已經亡了,日本軍隊已經占領了整個國家,她和她丈夫何守仁一起夾雜在千千分萬的難民當中,向一座高山爬上去。山很陡,雄兩個:爬來爬去都爬不到頂,後來看見別人都紛紛爬上去了,連她身邊的何守仁也爬上去了,把她一個人丟在路旁不管。後麵的日本軍隊大喊大叫地追了上來,她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腳下什麽東西把她一絆絆倒了,這才驚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