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巷 又名,一代風流

三六 偉大與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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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西濠口的陣地隻留下少數人看守,大部分人都到西瓜園去參加工農兵代表大會。孟才帶著小隊要出發的時候,周炳是赤衛隊的代表,雖然身體不好,不肯留不,堅決要求一道去。用紗布纏著腦袋的何錦成也是代表,也說自已沒事兒,要出席大會。孟才師傅和那中隊長商量了一下,就都同意了。他們朝豐寧路西瓜園走去的時候,仍然排著隊伍走。孟才領隊,冼鑒、馮鬥跟著,其後是譚檳和杜發,何錦成和周炳走在最後。廣州四麵八方的槍聲和他們背後珠江裏的炮聲,像過舊曆年的爆仗似的乒令砰隆,響個不停,仿佛在慶祝莊嚴燦爛的工農兵代表大會的開幕。

周炳忽然談了一口長氣,意味深長地對何錦成說:“何大叔,我如今才曉得什麽叫做流血,什麽叫做犧牲,什麽叫做殺身成仁,什麽叫做舍生取義!”

何錦成笑著點點頭,說:“曉得就好了。隻怕我們還不曾曉得呢!”

孟才師傅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就放慢了腳步,走近他們身邊,問道:“你們在談什麽?”周炳接著說:

“我想古往今來哪些忠勇的烈士,在他們臨危受命對的時候,一定是心胸開朗,了無牽掛的!”

“年輕鐵匠杜發插嘴道:“這樁事可沒法知道!也許他們沒想到‘死’這個字?”

孟才不同意道:“他們想得到的!怎麽會沒想到?隻不過有了一樣比個人的生死更重大的東西,那生死——也就置之度外了!”

大家聽了他的話,都沒有做聲,一個跟著一個走著,到了西瓜園廣場。大會運沒有開幕,出席的人已經很多,把一個廣場差不多都坐滿了。他們找到了第一聯隊第三大隊的隊部幾個人,可沒找到中隊長麥榮和第十中隊其他的人。隨後他們就在那附近找了一塊長著枯草的小空地,團團圍著坐了下來。這裏是人的海洋,是革命的海洋。整個西瓜園廣場上,這時候已經集中了一萬多人。工人們舉著各個工會的會旗,坐在最前列。鄉下人從花縣、番禺縣和南海縣也趕到城裏來了。幾百個農民代表,全副武裝地集中坐在一起,最受人注意。雖然戰事緊漲,士兵們也派代表來了,其中有赤衛隊、教導團、警衛團的代表,也有國民黨海軍和俘虜兵的代表。此外,還有婦女代表,還有青年團員和青年學生,還有店員、小販和街道的市民。空曠廣闊的西瓜園擁擠得連插針都插不下。在形形色色的旗幟、槍械、衣服、臉孔、頭發當中,有一座用竹子和木板臨時搭起來的小棚子,那就是主席台。台前有紅布黑字的橫額,寫著“廣東工農兵代表大會”。台上擺著一張白木桌子,五張長條凳,正麵懸掛著馬克思、列寧的相片。這竹棚現在看來,顯得報小,像是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中奮勇前進的一隻小船。這海洋,是紅色的海洋,是人民的海洋,是歡樂的海洋。笑聲、鬧聲、追逐玩耍的聲音,高談闊論的聲音和指揮會場的喇叭筒聲音混成一片。那站在竹棚下麵的主席台上,兩手舉著喇叭筒高聲喊叫的人,大家都認得就是交通隊長何添。兩套獅子鼓在廣場邊緣上來回走著,他們的鼓聲壓倒了珠江上的炮聲和近郊的槍聲。“研究家”冼鑒發現了馮鬥和譚檳精神不大好,就和他們開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