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坐下来,虽然我现在蓬头垢面,衣服鞋子和背包都布满沙尘,但我的神情却颇为气定神闲。从拱形玻璃窗望出去,我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高楼,那些玻璃幕墙的写字楼在夜幕中变身成为流光溢彩的大型屏幕,交替着时尚的光影。身姿飒爽的模特在T台上大秀潮品,Maria Grazia Chiuri为Dior带来了一场复古盛宴,热歌劲舞的男团燃爆全场,新的演艺生态抢夺着人们的眼球,《平行宇宙》的“蜘蛛侠”脚蹬白红OG的Air Jordan,Nike的联名之道一路飞檐走壁。我仔细地打量那些高楼大厦,一时间觉得难以置信,我又探着头不断地确认,没有错,此刻我正坐在每天出入的CBD中心区对面马路转角上的一家咖啡厅里,目测这里到我的办公楼大约800米的直线距离。不过说来有趣的是,我从未走到这条马路上来过。我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落在对面的墙壁上,那是一面镶着马赛克的墙壁,红色与绛红色的马赛克,宝石一样的好看,挂着两幅黑色边框的画,我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起来。
“那两幅画是在这里寄售的吗?”我盯着那两幅画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跑去吧台问那个忙碌着的红头发女孩儿。“哦,是的,”她头也没抬地回答着我,那是一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儿,一头卷曲的长发染成棕红色,“你喜欢它们?”她突然停下手上的工作,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的脸,也许是我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让她感到奇怪。“是的,我很喜欢!”我尽量自然地笑,“我能见到它们的创作者吗?”“小满,她叫小满!”她的眼神儿活泛起来,漾起了笑,“她经常来这里,不过,”她四下看了看,“哦,她在那儿!”
有没有一些情景你看见了然后在心里面说“嘿,我见过这个!”据说每个人这一生中都会经历至少那么一星半点的似曾相识。平行世界,忘记了谁跟我说过,意思是说我们同时生活在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里,但由于两个世界存在着时间的差距,所以当你看到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时,你会产生似曾相识的感觉。据说那个世界里的人是按照他们的本**的,所以我们和那个世界里的自己有可能很像,也有可能很早就不像了,所以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多时候都发生在我们尚且年幼的时候。
我看见了你,发丝微微卷曲的蓬松短发,专注地看着一本中开本的书,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我走到你对面,盯着你看,露珠映射着阳光的色彩。
“你是小满吗?”
你抬起头用清澈的目光看着我,你笑了,笑意从嘴角漾到了眼睛,就像看到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嘿,就是这样,我见过这个!”那一刻我终于在心里面这样说了一次。
大提琴从G弦上响起来[1],光照了下来,鸽子振着翅膀飞起来。震颤着,心房里的叩响,不断的,深沉的,坚定不移的。遗世独立的舞蹈,悠长,深邃,飞扬,凄丽,旋转中跳跃。光之翼飞起来,盘旋着,上升,上升,在空中回旋。终于留下深情而长久的仰望。
[1]此处指巴赫G大调第一大提琴组曲前奏曲BWV1007I.Prelu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