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絳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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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一年秋天,爾雅懷孕了。這個消息對於葉采萍來講,不啻沉寂中忽聞鼓樂齊鳴,荒渺中忽見梨樹揚花,她灰白昏黃的心境忽又姹紫嫣紅了。

葉采萍自搬出淮海坊住進徐貴棠的老屋,與徐貴棠的關係未見親密,反而愈見疏遠。半年多時光,徐貴棠來老屋的次數屈指可數。更令葉采萍心寒的,徐貴棠既便來了老屋,卻不再與她有肌膚之親了。有時,坐一會兒,抿著她替他泡好的濃茶,看看電視,便匆匆離去了。有幾次也過夜的,她便精心煎炒烹煮,使出渾身解數為他做一桌好菜。他喝了三兩杯酒,倒頭就睡,哪怕她緊緊偎依在他背脊上,他也毫無動作。葉采萍不敢承認他對自己已經厭倦了,她總是幫著他跟自己解釋,他太忙,要操心的事體太多。現在下海開公司的人多如牛毛,生意愈來愈難做了。她總是日複一日地期待他的到來,每日下班便匆匆忙忙趕回老屋,收拾好房間收拾好自己,等待著門鈴突然之間唱響。每每等得星低月遠,漏斷人靜,方才心力交瘁地上床,孤衾冷褥,蜷縮到天亮。

葉采萍忽忽若有所失的心終於可心踏踏實實地落在一樁事體上了,那就是關注女兒的身體,關注女兒腹中的小生命。下班後,她不再急著趕回徐貴棠老屋,先去鴻發苑,幫女兒煲湯炒菜燒夜飯。女婿不常著家,雖是請了個鍾點工,安徽人,爾雅吃不慣她做的小菜。輪到周末休息天,葉采萍曉得徐貴棠是被老婆看住脫不了身的。她便會在女兒家留宿,娘倆一起逛逛淮海路,到光明邨小吃一頓,再到芳芳童裝店替未出世的外孫抑或外孫女買了一套一套的小衣服,差不多好讓小孩穿到三、五歲了。

即近年底,爾雅懷孕已六個多月,章梅芳古道熱腸地拖著葉采萍看了好幾家婦產科醫院,權衡著爾雅該到哪裏生孩子。兩人最後選定位於徐家匯的國際婦嬰保健院,又是市立大醫院,離鴻發苑又近。章梅芳憑借方方麵麵的關係,跟主任醫生說定了,爾雅可在預產期前兩天就住進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