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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叭嗒―嗤―叭嗒-―嗤―

隻要聽聽汗珠滴在石板路上發出的聲響,欽知道這天氣有多悶熱了。這段山道坦露在淺草野花的嶺脊上,周圍沒有高大的樹木可以遮蔭,兩壁巨峰擋住了山風,亮得發白的天空上不見一抹雲絮,一切都好象是凝固的,甚至令人懷疑起自己的血脈和汗腺。

梁曉冬並不厚實的肩背上橫著袋化肥,一手撐腰,一手捏著青鋼木把的鋤,吭味吭嘖地走著,心口象堵滿了又尖又硬的碎石,為什麽?是累嗎?好象不全是。脖子被化肥袋壓得抬不起,下巴抵在前胸上了,眼睛隻能望著腳下的路,青石板一塊銜著一塊地伸向墨綠的大山深處,每一塊光滑的石板上都映著一張似笑非笑的鵝蛋臉,原來這張臉使他夜不安寢食不甘味的呀。

昨天,他托招工回城的夥伴帶去一封情意綿綿的信,他告訴她:這次招工本來該輪著他的,然而如果他現在就回城,那麽他那遠在雲南插隊的妹妹就不能以“父母身邊無子女照顧”的理由調回來了。他還告訴她:回城到家小工廠當工人,或者到公交公司做售票員,這些都不是他的理想。他是個有誌向的男子漢,他要考大學,以後還要考研究生……“小莉,請你再等我一年吧,這次,我一定能考取的。到時候,你穿上最美麗的衣裙和一個胸前別著大學校徽的男子走在大街上,你不覺得幸福嗎?”信帶出去了,可他並不覺得輕鬆,一絲憂慮象影子般追逐著他:她已經三個多月沒回信了!萬一自己又象去年那樣地落榜了呢?……他恐懼地閉上了眼睛。

腳脖子象拴上了石磨,他感到頭暈,又有些想吐,是不是中暑了?哦―多麽渴望坐到梅子潭邊歇口氣,用涼爽的潭水擦把臉,吮幾口甜津津的山泉水……他咬緊牙關,命令自己加快步伐,嘴裏喃喃地數著……七道灣……九道灣……十一……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