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的鏡子

鳥兒飛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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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錯過了太陽時你流了淚,那麽你也要錯過群星了。

——泰戈爾

褐色的、蒙著白花花薄霜的田野在愈來愈清晰的曉霧中消失了。

剛才,怡兒正隔著模糊的車窗,緊盯著落在天際的一小簇青瓦灰牆的農舍發愣。寒風中,那幾幢矮房伴著兩株赤條條的楊樹,顯得非常孤獨和寂寞。

一整夜,怡兒沒合過眼。車廂裏擁擠而空氣渾濁,玲玲著了涼,老淌鼻涕,嗯吱嗯吱地鬧,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要尿尿。怡兒抱著她從過道裏橫著豎著的人群中擠出擠進,虛汗把棉毛衫都涯濕了。好不容易把玲玲哄著,自己卻心緒萬般,女口煎似熬。

鄰座的中年男子煙癮十足,開口就是一股衝鼻的煙臭。怡兒膩煩跟他搭腔,一扭過臉對著車窗。在她的一傍山花臨清泉的小屋中,洋溢著潔淨的香皂和陽光的氣息,玲玲的爸爸在車間偶爾抽幾支煙,非得漱幾遍口,用硬板刷狠命擦手指,然後才敢回家,否則,怡兒會擂著他的背把他趕出門。

襯著夜幕,車窗象一麵鏡子。怡兒癡癡地盯著自己的麵容疊在蜿蜒起伏的山影上,疊在閃閃爍爍的星空上,疊在無邊無際的田野上。

她看見一個紮小辮、臉色紅潤的小姑娘,正從緩緩啟動的車廂裏探出身子,一邊笑,一邊哭,一邊向送行的人群揮手喊:“再見:寫信——!”她又看見一個形貌嬌好而神色優但的新娘子,拘謹地坐在自己還很陌生的新婚丈夫身邊,任他不自然地摟著自己的肩膀。最後她看清了,那是一個消瘦而疲憊的少婦,她的頭發雖然燙成時髦的式樣卻顯得淩亂枯燥,她的輪廓好看的前額已經印上淡淡的細紋,她的雙煩雖然抹了珍珠箱卻仍然顯得幹黃,她的懷裏躺著一個可愛的女兒……一晃,十多年過去了。

怡兒無聲地呻吟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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