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的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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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潮平做夢也沒想到,盛教授會把印著“盛氏藏書”章的影印版《金瓶梅》借給他!他望著盛教授雪崖般的頭顱,呆楞楞地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隻是嘿嘿地傻笑。

剛才,他和王慧君匆匆趕到陳先生的辦公室,他首先向陳先生道歉,其實,即便那張紙條真是他寫的,他也不知道錯在哪兒。反正陳先生不高興了,當學生的道聲歉總是應該的。趁陳先生麵容稍轉柔和,他又婉言對陳先生講課的內容提了點意見,那些一、三、五大點2,4,6小點的條條杠杠,誰還能不知道?應該提出點有爭議的問題,讓大家討論;黨史課,其實是一門最豐富最值得探討的課呀;考試的題目最好能出的活一些,讓大家各抒己見,……若不是王慧君抬起手腕向他示意時間,他還會滔滔不絕地說出許多建設性的意見。陳先生對他說的既沒表示讚同,也沒表示反對,隻是不時地把眼鏡摘下來,摸出手帕擦著。後來,王慧君以班長身份檢討了上課紀律不夠嚴肅,請陳先生多加幫助,今後班委一定加強這方麵的工作等等。這時,上課鈴便響了。

他們倆小跑步地趕回教室,看見黑板上寫著兩個大字:自習。從那脫胎於蘇東坡、剛勁瀟灑的筆跡,陳潮平就知道是盛教授寫的。盛教授和陳先生恰恰相反,他太吝音自己的語言了,他上複習課,總是讓學生們自習,有問題可以提出來,大家討論,由他總結。這種上課方式,曾引起許多學生的埋怨(特別是女生),而陳潮平偏偏是很欣賞的。

教室裏一時還很安靜,隻有零落的書頁掀動的聲音。陳潮平一眼就看見盛教授的滿頭白發了,他坐在略靠後排的課桌後麵,他總喜歡坐在學生群裏,於是他的白發就顯得非常觸目。陳潮平想坐到他身邊的空位上去,他昨天晚上不是說“我明天上午答複”的嗎?可是,萬一又碰個釘子……?陳潮平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到安魯生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