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來歲的花花公子楊祝蓀,果然當上了四平市市長,在陣陣嗩呐與鞭炮的交響聲中,被一群政客黨棍、豪紳巨富簇擁進張燈結彩的衙門——那是杜聿明進入沈陽以後的事了。
那天晚上,杜聿明從“老四川”酒家出來,卻是行人稀少、路燈奄奄欲熄的時辰。隔壁的深巷子裏,不時傳來更夫幾聲沙啞而悠長的吆喝,當街的路口角落,間或可以看到一兩朵從那燒著紅薯的爐膛裏漏下來的火星。
醉意十足的杜聿明,眼裏依然閃爍著華燈初放的光澤,耳畔依然回**著歌女軟綿綿的彈唱,除此而外,他便什麽也不知道了。他不知道他是怎樣鑽進吉普車,在彎彎曲曲的公路上顛簸了一個小時的,也不知道他是怎樣扶著舷梯。東倒西歪地登上軍用飛機的。隻有在那窄小的座艙裏,突然踩到了他的參謀長趙家驤的皮靴,他才皺了皺眉頭,伸長脖子,打出一個脆生生的飽嗝來。
“大偉……你等久了吧,腳都凍硬了,你好,你真好!”杜聿明一屁股坐在軟椅上,口齒不清地稱呼著趙家驤的字。“難怪戴局長誇獎我獨具慧眼,鄭廳長也表揚我什麽……有先見之明哩!本來嘛,我開初並不知道你是閻錫山手下名將楚奚春的女婿,也不知道你是東北講武堂畢業生——昨天,昨天我哪會知道要去東北呀!我主要是看你在昆明參謀訓練班講課講得好,才調你到我身邊來的。你說是不是?”
趙家驤聞著一股子酒氣,隻是笑了笑。
杜聿明爛紅的眼睛開始渾沌了。“我才不像專收破爛的胡宗南呢!他的第三十四集團軍在河北受降時,歸十一戰區司令長官孫連仲指揮過幾天,結果就把孫連仲的女婿夏新華聘請過來,當了自己的私人秘書,哼,不要臉的東西……”
趙家驤卻不知為什麽忍不住地說:“杜長官,聽說戴局長和鄭廳長派了一個什麽真資格的人來,他怎麽不隨我們一道去東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