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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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中丘陵與川東嶺穀的天然界山華鎣山,浩**綿延六百餘裏,山的肩頭挨著肩頭,山巔或禿或綠,山路崎嶇陡峭,山腰老林密布。夏日的太陽像支巨大的畫筆,將這神秘的大山世界塗抹,一片褐色,一片翠綠,一片深藍,一片墨黑。

遼闊的天宇從四麵俯垂,一乘滑竿在石板山路上蟻行。

坐在滑竿上的是穿旗袍的化裝成貴婦人的塗姐,她現在是華鎣山遊擊隊的副隊長。抬滑竿的是華鎣山遊擊隊的兩名隊員。

三人都渾身汗透。

光線暗淡下來,滑竿進入峽穀山道。山道四周的犬牙山峰似猙獰的俯視的怪獸;山巔的樹杈伸臂交織,罩住了天穹;山壁上藤蘿懸吊,像無數隻欲將路人網羅的胳臂。他們三人是運送山上的造紙廠生產的紙張去重慶新華日報社的,返回時帶了重慶地下黨給他們的三把手槍。塗姐將一把手槍裝滿子彈藏在旗袍裏,另兩把手槍藏在滑竿的座位下麵。“我各人下來走。”她說。“不得行,怕萬一遇上探子。”前麵的遊擊隊員喘籲說。“馬上過丁家坪了,那裏有哨卡。”後麵的遊擊隊員喘籲說。“勞累你們了。”她說。想到路過大什字那“精神堡壘”時,見正在修建“抗戰勝利紀功碑”,快慰也憤怨,國共合作好不容易趕走了日本鬼子,該死的老蔣又挑起內戰,實是可惡。她去聯絡重慶那位隱藏很深的地下黨員之後,偷偷回家去看望了孤苦伶仃的啞巴弟娃,弟娃又悲又喜。離別時,她朝弟娃比畫,放心,姐會平安回家的!她心裏明白,自己的腦袋是別在褲腰帶上的,隨時都有可能是姐弟永別。

滑竿過丁家坪哨卡了,守卡的三個警察持槍前來搜查。坐在滑竿上的塗姐拖長聲說:“來嘛,就來我的身上搜。”一個警察就上前搜身,摸到她柔腰處時,瞪大了眼睛。塗姐盯他笑:“弟兄們缺錢用了吧,給你們大洋吃酒去”。從拎包裏取出三塊大洋給那警察。那警察收下大洋,擦汗說:“您請便。”兩個遊擊隊員就抬了塗姐走。塗姐還是緊張,聽見身後的警察說話:“媽耶,摸到硬火了!”“幸好沒有惹她,山上這漂亮女人厲害,槍法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