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11月30日,發射試驗大隊官兵從新西廟搬到了7號庫房。第二年春節過後,他們又搬到1號發射陣地旁住起了帳篷。
1960年3月11日,戈壁灘入夜的氣溫仍然在零下十幾度。熄燈哨音吹過後,負責查鋪查哨的郗祁生係上武裝帶,挎上手槍,走出帳篷。他抬頭仰望著清徹的夜空,月亮出奇地大,月光也出奇地亮,斑斑駁駁的碎雲片,在月光影射下幻化出奇形怪狀的景象,或彩帶飄舞,或牛馬嘶鳴,或雄獅怒吼,一幅幅美景讓人目不暇接。浩淼的銀河橫亙天穹,無比壯觀,隔河相望的牛郎織女,無奈地眨著眼睛,傳遞著相思的信息。多麽璀璨的戈壁夜空,多麽謐靜的邊塞大地啊!他突然想起了朱自清的一句話:“一個人在蒼茫的月光下,什麽都可以想,什麽都可以不想,竟是自由的人了。”何時才能到達朱老先生所說的自由境界呢?他苦苦一笑,隨即繞著帳篷轉到了東北角。
“誰?”從隱蔽處傳來一聲問話。
“我。”郗祁生回答後反問,“口令?”
“忘記。”
郗祁生心想,哪有這個口令?剛才領口令時,文書告訴他今晚的口令是“艱苦”和“奮鬥”,可沒說是“忘記”啊?郗祁生看著從黑暗走出了人稱“周扒皮”的鄒巴璞。
鄒巴璞是發射中隊的一位老兵,也是一位久經戰場考驗的老司機,在朝鮮戰場生死運輸線上,運兵員,送彈藥,不知闖過了多少鬼門關。他個子不高,黑黑臉膛,厚厚嘴唇,一雙深陷的眼睛特別突出,瞪人的時候,目光冰冷,令人生畏。但他心地善良,生性樂觀,還愛搞個惡作劇,整天嘻嘻哈哈。當時連隊發下了一本小說《高玉寶》,書中《半夜雞叫》一章有個老地主叫周扒皮,大家就按鄒巴璞的諧音,給他起了個外號“周扒皮”。開始時,鄒巴璞不是和這個吹胡子,就是和那個瞪眼睛,但經不住你叫我叫大家叫,慢慢地,他就應答下來了。再後來,上至團長,下至新兵,人人叫他“周扒皮”,而他的真名卻很少有人知曉。再後來,他所在汽車團奉調歸屬7169部隊,“周扒皮”的美名也隨之回國,輾轉到了靶場施工現場。再再後來,鄒巴璞調到發射中隊當司機,“周扒皮”的雅號也因他的到來而帶了過來。一向講究帶兵正規嚴格的中隊長許錦川一聽到這個外號,當即嚴厲製止。他在點名時批評說:“軍隊內部不準起外號,叫外號。”為此,他掏出《內務條例》,專門讀了有關稱謂的章節。經過批評,大家當著許隊長的麵不敢叫了,但背著許隊長,還是叫他周扒皮,就連指導員、副中隊長、副指導員也這樣叫。後來,齊司令到發射中隊蹲點半個月,開口閉口也叫他“周扒皮”。這樣一來,“周扒皮”又進一步擴大了影響,成了基地上下知曉的“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