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暖氣還熱的時候,萌萌接了一個很涼很涼的電話。
電話機當初是爸爸留下來的。爸爸原來說工作需要它,媽媽說,你要是想孩子打電話呢?爸爸就把電話機留下了。
爸爸從沒有打過電話來。
電話鈴一響,萌萌卻總是去接。
“喂,你是誰?”萌萌問。
“是廖雁嗎?讓媽媽接電話。”
那是個比禿毛筆還粗的聲音,萌萌似乎在哪裏聽到過。萌萌不知道他是誰,然而他顯然是知道萌萌的。
萌萌於是就愁氣。
“喂,你是誰呀?”
萌萌再追問一句,媽媽卻上前將話筒拿去了。
“喂?——”媽媽這邊尖尖的一聲。
“喂——”那邊就粗粗地應。
“是我呀,你好……”
媽媽的聲音像麻雀跳,又輕又快的。
萌萌便重重地拉一下椅子,在旁邊坐。
“去,到那個屋做作業。”
“作業早做完了。”
“那就去溫習功課。把剛學的那一課語文的生字抄寫十遍。”萌萌隻好到旁邊的房間去。
媽媽把門關了,但是聲音還往耳朵裏鑽。
萌萌抄了兩行字,聽媽媽在笑。萌萌就拿了課本跑過去說:“媽,這個字太稠,看不清。”
廖玉萍隻好放下話筒,在一張紙上大大地寫。
萌萌鄭重其事地拿了那紙,再回去抄。這一次卻聽不到笑聲了,甚至聽不到說話聲。萌萌終於耐不住,又跑過去問:“媽媽,這個字不認識,怎麽念?”
廖玉萍又拿開話筒,念出那字:“孺,就是小的意思。”
萌萌很勤奮地反複念著走回屋,然後又趴在桌上飛快地抄。
十遍生字竟蛇爬狗走地抄完了。
“媽,抄完了。檢查吧。”他又過去,把作業本攤在廖玉萍麵前。“……嗯,那就星期天再說吧。”廖玉萍隻好對著話筒說了那麽一句,然後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