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明小說自選集

字體:16+-

他們問過我:“羅梓,你為什麽這樣睡在**?”我說:“亞當不就是這樣睡在夏娃身上的麽?”

他媽的,所有領略過夏娃是什麽的男人都應該絞死,把他們的位置讓給迄今一無所有的別的亞當們。

那個叛逆出走的夏娃和這個床墊同樣軟,同樣地無動於衷。她隻會陷落、陷落下去,像是竭力散流滑走的沙灘。“下來,下來——”她閉著眼,念著咒語,直念得人心虛腿軟。她知道我不敢從跳台上往下跳,我怕那探不到底的水。她躺在那兒,那麽誘人,那麽深不可測。

魚鷹是世上最窩囊最可憐的家夥,含著魚卻吞不到肚裏。我要把她吞進去,骨骼嗅嘎地咬響了齒輪,血液湧動地潤滑著,讓肌腱把絞鏈收緊,收緊……可是那藏起來的腦袋依舊委靡不振。

我能拿來男子漢的證明,我可以像刷子刷破床單一樣用胡子擦爛她的臉可以像斧子砍斷樹枝一樣捶斷她的肋骨——她卻依舊那樣鄙夷地望過來,像望著沒有牙齒卻癟著嘴滿山巡邏的老虎,沒有毒刺卻嗡嗡叫著嚇唬人的黃蜂。

“下來,下來——”她念著可怕的咒語。

於是,我隻好放她走。她永遠離開了我。

她長得很像榆青,榆青很像早就躺在地下的母親,母親很像她們。

她們全都鼓鼓的,活像是貼在爐壁上烤過四處冒起氣泡的燒餅。滿身都是芝麻,芝麻是熟的,熟的就特別香,讓人不能不吸吸鼻子。

然而,燒餅究竟是什麽味兒?媽的,我隻知道唾沫咽進去的滋味。

榆青的頭發是長的,長的便能搓成繩子,繩子能把人吊起來,吊到跳水台上我隻會心慌腳軟,頭暈目眩。

他媽的,有一次我跳下去了。值班室裏那麽黑,整棟辦公樓裏隻有我一個人,國慶十一點鍾,整個兒一個孤膽英雄。

我在馬路上碰到中學時那個同桌了,她的後腦勺至今還是扁的,像是那本我老是記不住內容的英語書。上課的時候,她一發現我在看她,就把後腦勺偏過來,讓我自己去背誦那梳成兩條小辮的單詞。畢業的時候,成績還不錯。她送給了我一張照片,照片上還題了四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