鑫龙大厦建筑工地上一片繁忙景象,吊车发出阵阵轰鸣,一块块楼板在往高空运送,脚手架上工人在紧张地忙碌,尖厉的哨音撕破了腾起的烟尘。
乔小龙和林非戴着柳条帽,在工地巡视着。阿海在旁边指指点点地给他们介绍。乔小龙仰望着拔地而起的建筑物,感慨万端地道:“通过建这座大厦,我才知道什么叫商场如战场,真是险象环生,让人防不胜防啊!”
林非也附和道:“是呀,在钱和利面前,才能真正认识人的本来面目,也才能让你理解社会的内在含义。”
乔小龙低下头来,长长吁了口气:“总算又渡过了一道难关,郑市长又帮了一个忙,没有他压阵,那些房主根本就说服不了。”
“但愿从此风平浪静,那个费百夫别再横生枝节出来捣乱。”林非如祷告般地双手合十。
“他捣不了乱了!”乔小龙显出很自信的样子,“听刘跃进讲,他已经承认自己是居心不良,现在被公安机关限制离境,正丧魂落魄团团转呢!”
“哦,是吗?那太好了!”林非露出惊喜的神情。
“刘跃进还说,这次一定要把所有问题都查清楚,不能让他轻易地滑过去。”乔小龙又补充道。
林非不无担心地道:“这个费百夫看起来挺狡猾,是个商场上的老油子,恐怕不会那么容易降服。”
“嗨,你可能不了解刘跃进,他在刑侦上是很有一套的,况且他还有个专搞审讯的助手冯自强。”乔小龙说到这儿耸耸肩,“别看那个香港油子在咱们面前一套一套的,见了警察,心里的鬼就吓出来了,非(上尸下从)不可!”
林非不由得笑了,用轻松悦耳的语调道:“如果能把他的老底儿翻出来,咱们也就彻底免除了后患,再也不用对他提心吊胆了,赶紧把大厦顺利地建起来!”
二人边说边并肩往前走去,林非银铃般的笑声不时欢快地响起……
入夜了,淮海饭店华灯齐放,霓虹闪烁。费百夫如困兽般在房间里转着圈子,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外面璀燦的灯火。他感到了恐惧,是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显而易见,刘跃进已经掌握了他不少情况。从刘跃进那极为自信的神态和不动声色的旁敲侧击里,他能感觉出逼近眼前的危险。是将实情和盘托出以求自保,还是继续顽抗下去企求侥幸过关?他不知自己该做出何种选择。如果继续给智慧和朱永生卖命,一旦落入法网,结局必定是悲惨的,也许会在监狱里苦度余生,也许会镣铐加身走上刑场,法律不会轻饶他。可是如果现在争取主动,戴罪立功,日后的路会宽阔许多……费百夫想着想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眼睛不由自主地紧紧盯住了桌上的电话机。突然,铃声大作。他吓得一哆嗦,几步跨到电话机前,正要拿起,却发现不是电话机响,而是门铃声。他快步走到门旁,拉开一条门缝,声音发颤地问:“谁?”
半个黑油油的络腮胡子脸贴在门缝上,低声道:“是八戒大哥让我们来救你的,快开门!”
费百夫一阵激动,忙拿掉门锁链,打开了门。
刘洲和两个汉子闪身进门,随手关掉了房灯。
费百夫压低嗓门儿问道:“是朱永生派你们来的?他怎么没来?”
刘洲粗声粗气地说:“这么点儿小事,哪能劳他老人家的大驾!”
费百夫疑疑惑惑地道:“我的护照、身份证明都被刑警队扣去了,又能逃哪儿去?”
“当然有地方。”刘洲阴阳怪气地拍拍费百夫,“比香港还要美好,可以说是胜过天堂!”
“是吗?”费百夫托托眼镜,满脸的惊讶,又不无担心地道:“出去就怕很困难,警察说不定就在外面守着呢,咱们从哪儿走呀?”
“从这儿!”刘洲指了指窗子。
费百夫先是惊愕,继而似乎是明白了过来,秃脑门上顿时冒出汗来,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你这是明知故问,我们送你去天堂呀!”刘洲不想再跟他啰唆,对两个手下挥了挥手。
“救……”费百夫刚喊出一个字,就被两名壮汉扼住了脖子,拖向窗台。
“你放心,警察会给你收尸,而且做出自杀的结论。另外,朱大哥让我转告你,只要他还活着,每年的今天,他都会为你烧纸送钱!”刘洲说着,唰地拉开窗帘,推开铝合金窗子。
两个壮汉一齐发力,将费百夫抛出窗外。外面响起一声惊骇的尖叫……
费百夫自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在淮海市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乔小龙自然也就成了焦点人物,被抛到了风口浪尖上。首先向他发难的便是那些购买了鑫龙房产的业主们。虽然这些业主在郑重市长的主持下接受了乔小龙的保证,但心中的疑问和担忧毕竟没有完全消除,现在见香港投资方的大老板都被逼得自杀身亡了,原来残存的一点信心顿时**然无存。他们以前所未有的狂躁和谁也动摇不了的坚定大闹鑫龙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有些人甚至带了干粮,从早到晚就守在长江大厦18楼,使公司无法运转,处于瘫痪状态。业主们见乔小龙仍不退钱,而且竭力躲避,于是成立了业主委员会,有组织有计划地展开了斗争。他们兵分数路,有的在公司围追堵截乔小龙和有关职员,有的打着横幅在市政府门前静坐请愿,有的赴省里上访。乔小龙处于四面楚歌之中。
紧接着,承建大厦的市第三建筑公司也似乎意识到了巨大的风险,不愿再垫资建楼,与林非数次谈判无果后,断然采取了停工措施,声称何时资金到位再恢复工程。乔小龙雪上加霜,真的是焦头烂额了。
更要命的是建设银行,三番五次催讨贷款,不给乔小龙任何回旋余地,并威胁如不归还,将通过法律途径解决。这可以说是给了乔小龙致命的一击,失去了金融行业的支持,大厦也就成了流沙上的泡沬,只能坐以待毙。
乔小龙面临绝境,惟一的办法只能是通过吴淮生向郑重求助,希望政府能出面斡旋,力挽狂澜于既倒。郑重考虑到全市的经济环境问题和稳定的大局,答应了乔小龙的请求。
这无异于给濒临危亡的病人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乔小龙看到了一丝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出乎意料超乎寻常的严重事件发生了:有人向省纪检委发出了匿名举报信,控告郑重利用职权支持袒护乔小龙非法融资建造大厦,逼死了港方董事长,并且提供了诸如指示城建部门贱卖地皮、依靠亲戚关系从银行贷款、用购房业主的钱盖房再售给更多的客户等证据。省纪检委迅速派出调查组,进驻淮海市,对郑重进行调查。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淮海市从政府到城建等职能部门陷入恐慌之中。
郑重恼羞成怒,不仅回绝了乔小龙的请求,而且把吴淮生和郑莉骂了个狗血喷头,限令乔小龙平息事端,消除影响。
吴淮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挽救大厦已无回天之力,便由支持乔小龙转为退缩和消极,竭力劝说他放弃无望的努力。
乔小龙绝望了。